序

他眼角的泪痣越发鲜艳，长发垂于耳侧，仍是俊美容颜，只是盛极而衰的道理我是懂的。

“先生为何存活于这世间呢？”

他低眉思索半晌，面上仍是愁云，像他也不知道答案似的。

“不如先生娶了我吧，我教先生柴米油盐的琐碎，风花雪月的趣味，体会世人所谓的幸福，或者说是快乐，那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他笑而不语，自然不会有回音，我也乐得沉默，静静看着他就好。

先生是一个很难懂的人。

他明明不喜欢喝茶，却整日抱着茶杯，明明嗜酒如命，可任年年桃花零落烂去，也再不晾一壶桃花酿，他望着桃林的眼睛深邃如海，不见其中喜乐，只是那颗鲜红泪痣夺目，让人不可忽视。

“聚散终有时，不必难过。”

“先生说的倒是轻巧。”

“本就是件轻巧的事。”

第一次听人将死亡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望着天空的眼神似空洞，又似盛满了无数深情，只是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先生爱的东西很多，一地桃花他爱，一只茶盏他爱，一方洗得发白的方巾他亦爱。只是他不快乐，他的落寞他从不掩饰。

他笑着摇头。

“可茶很苦。”

他鬓间没有白发，面上仍是少年模样，只是从神色可知，他已于这世间走过很多路了。我不过二十岁，在此之前他遇到过怎样的人，做过怎样的事，我全然不知，他亦未曾说过。不过应该不会是太好的经历。或者说，不全是好的经历。

他发出长长的叹息，我不敢看他，泪水似断桥洪水，再也止不住。

“不必难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可你还没答应娶我呢。”

我没看他的脸，可我知道他在笑，像在笑这世景荒荒，像在笑我痴心妄想。覆在我头上的力道渐渐消失。我知道，床上已空无一物。

芳华一过，无迹可寻。这是他作为芳华兽一生终极的下场。也是我无疾而终一段芳华岁月的下场。

多年来，我曾在山川湖泊里看见他的样子，在日月星辉中怀念他的声音，在除夕夜里窗外火光大盛。一个孩子抬起明亮的眼睛问我。

“哥哥，到底何为爱情？”

窗外一朵粉色烟花绽放，一如当年那一树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