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终章

黄昏时分，九霄云殿披上了浓墨浑金的色彩，在晚霞的映照下如同笼上一层不真实的华丽氤氲。

　　锦懿的手指轻轻拂过赤金九龙宝座的扶手，抬头便能看到悬挂在空中的玄海冰魄天宸地图。一开始，这张地图只有中央的一片区域是紫色的，如今，紫色已经覆盖了地图的角角落落。

　　她转身俯视空无一人的宫殿，绯红鎏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拖曳在她身后，似是冰雪中开出的艳丽花朵。

　　当年她的母亲，或许也是这样俯瞰天宸的权力中心吧。

　　她是幸运的，比起菀筠夺权时偏安一隅的天界，以及天烨继位时刚刚历经动乱的天宸，交在她手里的，已经是稳定富饶且拥有成熟制度和广袤领土的强盛帝国。

　　纤纤玉手不经意地摸向发髻，她触碰到了一根细长的羽毛——

那是寰谛凤翎，是棠樾在他们的新婚之夜赠与她的。他告诉她，这是他们凤族的至尊圣物，也是他父母之间的定情信物，他将此物送给她，以表明自己至死不渝的情意。

　　可是，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和她交流谈心、运筹帷幄，再也不会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看着她、为她画眉。他和她的兄长、大嫂、侄子侄女们一起，都已魂飞魄散，寻不到一丝气息。

　　她完成了为父报仇的夙愿，得到了一切她想得到的东西，可终究，她还是成了孤家寡人。面对万里河山，承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守着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骊昭“母神？”

　　少年清脆的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出来，她定睛一看：

锦懿3.0“昭儿？”

　　因着还在孝期，骊昭只着一身素色绸纹长衫，但清冷如月光的颜色并不能掩盖他少年儿郎的颀颀英气。他的眉眼与轮廓和棠樾有七八分相似，无疑，他也拥有极为俊美的面容和挺拔玉立的身姿。

锦懿3.0“昭儿，你怎么来了？你姐姐呢？”

锦懿恢复一贯的端庄，问道。

　　骊昭眉心一动，微露不以为然之色：

骊昭“是祖母，她又从姐姐宫里跑出去了，姐姐好不容易把她寻回来，现在正想方设法哄着呢。”

　　锦懿轻轻点头：

锦懿3.0“倒是个孝顺孩子，连从未谋面、还患了失心疯的祖母都愿意接到身边悉心照顾。”

　　骊昭略一踌躇，犹疑道：

骊昭“母神，儿臣有一话，不知是否当讲。”

锦懿3.0“哦？说来听听？”

锦懿道。

　　骊昭吁出一口气：

骊昭“母神，祖母如今固然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可万一她哪天恢复了呢？她对您必然充满仇恨，要伺机报复。

骊昭如今她住在宫中，拥有随意走动的自由，但儿臣实在担心她某天恐成祸患。”

　　锦懿愣住：

锦懿3.0“那你的意思是？”

　　骊昭供一拱手：

骊昭“儿臣提议，不如就找个宅子把她供养起来，不要让她出来，就和…外祖母一样。”

　　锦懿不觉沉下了脸：

锦懿3.0“昭儿，对于你祖母和父王，你就不觉得可惜或是怜悯吗？”

　　骊昭顿时变了脸色，他笃定锦懿对棠樾和锦觅毫无情感，否则也不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自己丈夫投入大牢，哪里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连忙道：

骊昭“儿臣…儿臣自然也是爱戴父王、敬重祖母的，可母神才是皇帝，你的权威维系着天宸的稳定。

骊昭父王…他已经对你造成了威胁，而祖母也可能是潜在的威胁，所以儿臣才出此下策。若母神不悦，还请见谅。”

　　锦懿看着眼前清俊无匹的儿子，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渴望。比起常年与奕媛、奕恒亲近并深受他们影响的骊笙，昭儿的性格和头脑仿佛是她和棠樾的翻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锦懿3.0“我会给裴令宫（骊笙的宫殿）加派人手照看你祖母，这件事就不用你担心了。”

锦懿平淡地做出决策。

　　骊昭不动声色地咬咬嘴唇，心中的疑虑与不满愈发深刻：锦懿登基已有十年，仍然没提起过立储的事情，要知道他表哥奕欢可是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难道母神真的更属意他那柔柔弱弱的姐姐吗？只是这样的想法他如何会说出来，敛了敛容，他恭敬道：

骊昭“母神英明，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锦懿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她向棠樾做出的承诺，恐怕仍旧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幻想…

　　权力的游戏，生生不息。

　　冰与火的颂歌，还在继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