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黄粱

“小枫！”老人从床榻上惊醒，自已是风烛残年，梦魇未曾停歇，他扶着床沿，心脏跳得十分狂妄，“小枫呢？”

时恩出了一身冷汗，张罗着下人伺候太上皇更衣洗漱，偷偷将一贴身侍婢拉到旁侧说道，“快请裴将军入宫！”

“小枫确是爱闹腾了点，一睡醒就爱到处乱跑，也不知把秋阳带哪玩去了，左不过御花园、怡然那边，等回来定是饿得两眼昏花，让小厨房备点她们爱吃的甜点。”李承鄞边更衣边叮嘱着下人。

整殿的侍卫、侍婢，无一敢出声，有人的额际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有人低着头，偷偷拿眼睛瞄着李承鄞的脸色。

李承鄞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他看着御膳房陆陆续续端进来的美食，坐在餐案旁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谁。

“时恩，快去通传一声，再不来饭菜都凉了。”

时恩慌乱得不知如何回话，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虽急匆匆但依然能听得出步伐不稳。

原是裴照，满头银发与脸上的沟沟壑壑将他整个人显得又苍老了几分，他颤颤巍巍地行过礼，眼中竟混浊盛了盈盈两眶泪。

“太上皇，五十年前，明德皇后自城楼跃下......”

李承鄞的剑眉忽然拧紧，兀自打断他的话，“是，那时的她怀孕了，在城墙上晕倒被救下。后来，后来我们的孩儿登基，她终究是原谅了我，还与我有了秋阳。”

“她爱着一身红，秋阳也爱，我常看着在风中大笑的两个火红明珠，觉得此生足矣。”

......

李承鄞絮絮叨叨，似乎在讲给裴照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太上皇......”裴照面露不舍，满眼悲戚地看向李承鄞，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明德皇后自城楼跃下，再无呼吸。”

整个殿内死一般的沉寂，裴照能感到自己的呼吸伴随着心痛，也明白李承鄞比他更痛。

李承鄞只呆愣了几许，随后便开始拿起银筷夹起案上的菜送进口中，并对着裴照挥了挥手。裴照跪下对他行礼，语气中带了点哭腔，“还请太上皇保重身体！”起身后步履蹒跚的退下，时恩扶住他时，他已是满脸的泪痕。

殿内所有下人全被遣退，没有人知道太上皇一人在殿内嚼着可口的饭菜湿了眼眶，再到嚎啕大哭，再到全身崩溃，只为他的黄粱一梦，只为记忆中那抹红。

那抹红，原是黄沙中艳丽的红纱，最后却化作喷溅的鲜血。他至终，也终究没能留住那个在马上开怀大笑的姑娘。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饮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