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宫廷漩涡

我伸手去探李承鄞的额头，烧终于退了。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我，蓦地睁眼，竟是满目通红。

我挣开他，立起身唤时恩进来，转身打算离开。

“小枫！”

他大喊，许是用力过度而身子还未痊愈，带动了整个胸腔开始咳嗽。时恩扶他起来，轻轻的顺着他的背。

我背对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小枫，对不起。”

对不起？为哪件事道歉？李承鄞该对我说对不起的事情太多，可最该说对不起的那件事，他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我迈开步子，跨过门槛，往我的宫殿走去，却听得他在后面不断的咳嗽，不断的喊。

“小枫，对不起。”

“小枫，对不起。”

“小枫，对不起。”

我推开阿渡撑在我头顶的折伞，仰起头。雨点一滴一滴打在我脸上，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李承鄞还躺在床上养伤，就已拟好圣旨禁足太子，交由大理寺彻查此事。

有人传话，说太子要见我。

怡然不放心，跟在我身后，在太子殿外等着我。

太子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给母后请安。”

我没有让他起身。

“为何要害我孩儿。”

太子依旧跪着，歪了歪头，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似嘲讽、似苦笑。

“娘娘您可知，只要李怡然在一天，我这个庶出之子便永无出头之日。”

“太子之位，自是应当交由嫡长子。可父皇并没有，父皇当真是爱您入骨、一诺千金。”

我一惊。我宫中这样私密之事，连永娘都不知，他居然知晓。

“我外公，张玉，骁勇忠国，当年可谓权倾朝野，您的殿中，怎会没有我母家的眼线。”

“我母妃，自我记事起便知道她十分忌惮您，忌惮李怡然。她说父皇虽是对她好，可她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一丝爱意，她以为父皇只是一贯冷血，直到她看见父皇看您的眼神。在她眼里，只有除去您和李怡然，太子之位于我才是名正言顺。”

“我父皇。”太子又笑了笑。“是我最崇敬之人。”

“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瞒不过他。他英勇、睿智，可独独对您关心则乱。”

“想要在这宫中生存，唯有狠，唯有强大。也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与世无争的人，只会为人鱼肉。”

“母妃为了保护我，在李怡然的汤羹里下毒，在李怡然赛马的马蹄做手脚。我为了保护母妃，在您殿中的香料里偷偷混入麝香，在您的华服上涂满药水结果被李怡然发现。”

“这些，怎能瞒得过父皇。”太子终于起身。

“谢谢你，没有你，我也不想怀他的孩子。”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却仍有一丝不甘心。

“我确是派人刺杀父皇与李怡然，我想拼死一搏，可我不会蠢到用月牙军的人。怕是有人早已料到，从中做了手脚。”

“我什么都没有了。”太子提起案上的酒，倒入杯盏中。

“母妃自尽了，外公昨夜被人暗杀，月牙军也被发配边疆。”

“您看，对您不利的，父皇统统要除掉。”

“我并不知您为何恨父皇，许是您从西凉来，不了解这宫中太多的不得已吧。”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从未怀疑过李承鄞爱我，只是我不知道这爱中，是否掺杂了利用。我不希望他心狠手辣，也不希望怡然卷入朝堂纷争，可我也从未了解过他与怡然的不得已，或许，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或许，他们是想保护我。

但是，我恨李承鄞，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情。

永远不能。

太子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娘娘，您不要恨我，也不要恨我母妃。这宫中，人人都是不得已。”

太子靠在案边坐在地上，口中逐渐溢出血。忽然一只手挡在我眼前，我回头，怡然抱住我，将我的头轻轻摁在胸前。

“阿娘，不要看。”

我伸手抱住怡然。

我的怡然长大了。

我护了他十七年，终是他来保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