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我曾经爱你》

在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我唯一的至死不渝，将浪漫赠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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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蓦地，手背上传来一抹凉意，我眼底落下一片茫茫雪白。

他的话轻飘飘的，像是春日里暖煦的风；可此刻却是寒冬，吹开了光阴的裂缝，穿蹋回忆的长廊，我看不清他从前的模样。

在我堆积满可贵回忆的人生里，我现如今只能看见一块块白板，所有影子都被记录，欢声悲语都被时光机定格下。而我的心里碎满了一地的雪，我无从拼凑，无从寻觅我那过期的爱忱。

他意为理所当然的靠近，在我感受却是越池的不适，我不动声色朝旁边挪了挪，空荡的距离再次被我留下。

下雪的巴黎全是风情，行人匆匆躲雪，但我对这漫天浪漫只情有独钟，记忆里似乎也有着这样的时刻。

他攥紧我的手，藏在围巾下的脸红扑扑的，对我说着炽热浪漫的情话，像是绵绵细雪融化在我的心里。

我们会去中心广场堆雪人，会在夜晚的埃菲尔铁塔下许下天明，会躲在烘培房里过独属于我们的圣诞日。

我估摸那会是一段幸福的时光，我也大概能猜许到，眼前的男人会是我始终看不清模样的少年，可我对于这捉摸不透的渺茫虚与感太过不安，这份不安像是暴雪里的猛兽，将我驱逐沦为落败的玫瑰。

太痛苦了，屈身于过往的岁月，执着于一份等待的感情，这未免太拖沓我们的生命。

我想离开，去俄罗斯的贝加尔湖看黄昏，去日本的富士山赏樱花，去鼓浪屿吹海风，去伦敦的白金汉宫，去德国的波茨坦广场，去哪里都好。我想要重新开始了。

我忽而站起身，拉起的行李箱杆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雪。

“金先生，我要离开了。”

他倏尔站起身差点将我冲倒在地，白色的小圆斑点在他的发顶上均匀落开，有些融化成液体，从发尾低落。

我想要忽视他被悲伤笼罩，可他却执着地扯住我的衣袖。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明明害怕我的消失，却又只敢攥紧我的衣料。

“琋言，我…我是爱你的，你能感受到的对吧，这么久以来，你一定有感受到对吧？”

我难以抗拒被他的悲伤渲染，我想曾经的他一定是一个会大胆抱住我，然后耍赖般摇头拒绝我决定的人。可眼下我们的故事却被一场意外催促烂尾，这是始料不及的，但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金先生。”这蹩口的称呼终于让他反应过来愣住，眼眸漂亮得像是埃菲尔铁塔前最美的黎明，可它的漂亮脱胎于暗，是终有一天会再被吞噬的。

“我不爱你了，我忘记你了。”

我没有热衷于伤害别人的爱好，可戳破他的幻想或许对我们彼此都好。最起码对我的生活会很好。

早前遭遇的车祸撞击头部导致我失去了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醒来脑袋空白一片无法思考的时候，生命里只有这个男人。

他是我曾经的挚爱，我想如果我能够顺着过去的轨迹生活，也许依旧会爱上他，并找回离散的记忆，可那些曾经，却是如付诸东流的春水，离走前没有任何预兆，再也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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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车窗外的巴黎夜景闪闪而过，圣诞日的彩灯映照路上的积雪，美的时光驾在这趟去往机场的路程上，我没有多看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眼。

他还在挽留，不停歇说着我们的曾经，如何如何相爱，如何如何幸福，可他似乎始终不明白，我要的不是过去相爱的证明，我要的是一份重新开始没有被过去负担的新生活。

“前往S城的旅客请注意，你乘坐的KA1994114号航班于现在开始登机，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您的登记证件，于K14号登机口登机……”

女人柔和自然又标准的官方腔回旋在整个机场上空，我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他似乎还固执得不想轻易松开，我无奈冲他淡淡的笑。

“金先生，每一次分离都应该好好道别的。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与你过去的种种，我也忘记了我曾经爱你，可是这样的发生也许是上天有别的安排，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或许未来某一天我们会以更美好的模样再度重逢。所以，好好道别吧。”

“为了过去浪漫相爱的金钟仁和左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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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雪很大，航班没有因为天气恶劣影响遭到取消，金钟仁最后的希冀被抹杀，无言的送我离开是他妥协的选择。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而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本就睡意尚浅的我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摇醒，我下意识摸下自己的安全带，确保无误后便被不知名的力度牵引向前倒去。

颠簸得更厉害了，我来不及反应，几乎是一秒便决定的事情，云霄之上的天空一无所有，就连云也是浅浅的灰色，巴黎上空没有浪漫，没有风情，这是我被机身猛烈晃动后眼里撇过的机窗外景。

机室里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这一片混杂里我听到了引擎熄灭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绝望，沉在急速下降的飞机里。

这是我生命倒数的最后几秒，我甚至来不及想自己这短短几个月的记忆里有什么是值得我刻在骨头上的至死不渝。

回忆以不可寻的光速掠过我的生命，脑子像是被灌入炸药受压强挤压而爆破，脱了闸的记忆泉门打开，回忆如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终于。

我想起了自己和金钟仁在黄昏下的热吻，想起了烁星下和他相眠的美妙圣诞夜，想起了漫雪里中心广场上他红透的脸，和我冲他的笑。

我想起了巴黎机场上和他最后的道别，我无法难过，我甚至没有生命去感慨。不过还好，最后的最后，我和他得以好好道别。

只是恐怕上天的安排，是天赐的疼痛，我本以为自己会以恢复记忆的新面貌焕然一新迎接他，却没想到这里就是我们的结局。

无法再见了，我曾经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