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庄周梦蝶

许是喝下那晚黑漆漆水的原因，拓跋格桑感觉浑身都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的灼痛，她看了眼沈羲和，比起自己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在默默咬牙承受。

一段难涩的咒语过后，胡日乌斯走到拓跋格桑的面前，将地上的十根牙签粗细的银针拿了起来夹在指缝中。

“如果你忍不住疼痛叫出来，便会魂飞魄散，连郡主的身体也进不去，明白吗？”胡日乌斯提醒。

谁知拓跋格桑惨白的咧嘴笑着说了句“少废话，要怎么做都随你！”

如果胡日乌斯说的是真的，那么就魂飞魄散好了，随着的两世痛苦的记忆都消散。

胡日乌斯皱眉，到底是对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绝望才会想让自己魂飞魄散？

胡日乌斯吸了口气，这就是拓跋哈达女儿该有的下场，她为什么要仁慈？

心里一横，捏住拓跋格桑的拇指刺进去了第一根银针。

银针透过皮肉穿过了指甲，拓跋格桑疼的冷汗浸湿了额前碎发，一缕缕的贴着肌肤，鲜血滴滴落在了地上，才第一根牙齿就已经开始打颤，后面还有九根，这就是所谓逼出魂魄吗？

是挺疼的！

胡日乌斯再次默念着咒语，比刚刚还要激进，然后是第二根银针......

十指连心，灼痛感比起被银针刺穿皮肉和指甲的痛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她痛苦的歇斯底里的仰天嘶吼，然而胡日乌斯第三针又刺了下来，一点缓解的时间都没有给她。

第四针，第五针，拓跋格桑渐渐已经吼叫不出来了，似乎是失去了自己的声音，额头的青筋暴起，惨白的小脸涨红。

雨水啪嗒啪嗒落下，顷刻就像是从天下倒下来似的，但却冲不走地上的符文，因为那是雕刻上去的。

胡日乌斯刺下第十针后，似乎自己也开始疲惫，她在祭台上转着圈的走动，双手高举，嘴里突出一个又一个咒语。

用月教的话来说，献祭的人必须是自愿，否则长生天不会同意她们之间的交换，但就算是自愿灵魂没那么容易离开躯体，需要用连心的痛逼出来。

拓跋格桑感受过死亡，却没有这一次让她那么深刻，现代的她是躺在病床上静静离开的，死前她一直看着门口，等着被医院告知病危的爸爸妈妈出现，可他们碍于身份始终都没有出现。

而这一次她没有期待，无力的看着远方，却可笑的看到了他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奔赴而来，还是放不下沈羲和过来了吗？

缓慢的闭上眼睛，她垂下了头。

雨幕中，姬夙的眼睛睁的老大，一刻都不敢移开祭台上的拓跋格桑，翻身下马，不顾看守的侍卫的上前说明情况，拔出侍卫的剑砍掉一面黄色的旗子。

胡日乌斯停下动作，捂住胸口“噗”的一声吐了口鲜血，然后是拓跋格桑和沈羲和，她定了定心神，快速的继续念起了咒语。

“停下，本王要你停下来！”姬夙怒的命令，见胡日乌斯不说话，还在念咒，他举剑就刺像胡日乌斯。

胡日乌斯已经成为了拓跋格桑与沈羲和之间的媒介，根本停不下来，只能一边念咒语一边躲避姬夙的剑。

姬夙转首冲到拓跋格桑的面前，一剑斩断她手脚上的铁链，抱住她倒下的冰冷身体。

“别怕，本王回来了！”姬夙心痛的在抽搐，抱她跃下祭台，坐下地上不停拍打她的小脸“晴空，醒醒，快醒过来！”

拓跋格桑紧闭着双眼，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姬夙颤抖的想要把它擦干净“晴空，别吓我，快醒过来！”

而同一时刻在吐血的人还有胡日乌斯和沈羲和，仪式已经不可能在举行下去，但胡日乌斯却是第二次被人打断仪式，二十年的寿命也被长生天收回，她跪在地上，一头黑色的发丝开始寸寸的变白。

她抓住自己的一缕白发，喃喃自言自语“为什么我救不了他，也杀不了拓跋哈达的女儿？长生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古不惑等人赶到时，被眼前的场面都惊了下。

“羲和！”古不惑拔起守备侍卫的长剑一跃上了祭台，砍断沈羲和的铁链，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为什么？”沈羲和瘫软在地上，看着姬夙哽咽的问。

只要她换上了的拓跋格桑的身体，她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他要破灭她的幻想？

古不惑搂紧沈羲和，什么都没有说，不管这场诡异的仪式是因为什么，但他想现在姬夙的举动足以让沈羲和彻底的认清。

“孔颜，孔颜！”姬夙大吼。

孔颜赶紧上前先替拓跋格桑把脉，脉搏已经很微弱了，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有了，“快把她放平！”

姬夙慌乱的把她放在地上，握着她的手先把内力输送给她，想要留住她最后一点的生机。

孔颜双手按压在拓跋格桑的心口，用力的按了几下，没有什么有反应，她又握拳拍打。

片刻，拓跋格桑微微睁开眼睛，可是雨水太大，她有些看不清。

“你们以为她真的还能活？”胡日乌斯捂着心口站了起来，本来还可以救一个，现在沈羲和的毒注定无解，而拓跋格桑的灵魂已经很微弱，她会比沈羲和死的更快。

“你什么意思？仪式不是已经停止了吗？”明月夜问。

胡日乌斯冷笑“因为你们的愚蠢仪式的确已经停止了，但拓跋格桑的灵魂几乎被逼出，而沈羲和的七绝也注定撑不到明年的今天，所以她们两个都得死！”

孔颜不削的站了起来看胡日乌斯“什么逼出灵魂，不过是自己意念罢了，你少装神弄鬼！”

胡日乌斯给了孔颜一个愚昧的眼神。

“晴空，看着我，振作点！”姬夙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不停的亲吻，声音里夹杂着惊慌和失措，他真的怕下一秒她无力的眼皮会闭上在也醒不过来。

“殿下......你听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拓跋格桑虚弱的问，似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我们回家去说，你想说什么我都听。”姬夙不想听到她任何的临终遗言，他只想让她活下去。

孔颜知道拓跋格桑现在已经是弥留，她没有带药箱过来，能做有限，现在就是尽力让她把话说完，握着她的手，用力的抽出她指甲里的银针。

拓跋格桑疼的皱了皱眉，已经喊叫不出来，有气无力的看着姬夙“从前有一个人......总是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翩翩起舞，终日......沉迷，醉生梦死，却不知......庄周梦蝶是恩赐，也是劫，庄周活在为自己编织的梦境里，而我......曾经活在了殿下编织的梦境里，却明知道是梦......还不愿意醒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姬夙哽咽着哭了出来，是他一直不肯面对自己内心，等到快失去了才发现此刻是有多么后悔。

“我爱着殿下时殿下是我唯一的光......我恨着殿下时殿下毁了我的光......可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很累......我想偷个懒，所以......殿下我放过自己了。”

拓跋格桑的眼神开始涣散，孔颜只好又拔掉了第二根银针，还是阻止不了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姬夙跟着去拔她指甲里的银针，没拔一根，他的心就跟着痛一分，可是她的手还是重重的落了下来。

孔颜捏开她的嘴俯身为她去做人工呼吸，继续捶打她的胸口，都无济于事，最后跟着萎靡的坐了下来。

“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救不活她？”姬夙拉住孔颜的手继续放拓跋格桑的心口放“救她，我要你救她！”

明月夜上前替孔颜解围道“你哪里不是还有一颗九转丹吗？”

他早就知道姬夙对拓跋格桑动心，却不知他竟然会如此的疯狂，要不是不提孔颜解围，谁知道他一会要干什么。

“如果有九转丹也许我还可以！”孔颜的精神又振作了起来，那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只要能保住拓跋格桑一个月的命，她就有把握救回拓跋格桑。

姬夙也反应了过来，但九转丹不在身上，他立刻抱起拓跋格桑准备回府。

“孔姑娘，羲和好像毒发了，快过来看看！”古不惑叫住孔颜。

沈羲和眷恋的看着姬夙，多想他也能回头看她一眼，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这一刻沈羲和终于明白，姬夙从来都不是她的。

那个救她出苦海的男子，心已经被别的女子占满，没有为她留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