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缝隙

　　三叔一边嘀咕“太脏了”，一边走过去踢了踢几个睡着的人，让他们爬起来准备绳子。

　　我和吴邪走过去就发现这个渠口往下比较深的部分，因为废墟崩塌时候的巨大破坏，里边的砖石都扭曲了，水渠四壁石块全部移位，渠壁上塌出了很多的豁口，露出了后面的沙土。沙土层同样也裂开了一条非常宽的缝隙，因为几乎是垂直往下的，三叔的伙计就临时把那当小便池。

　　这里的戈壁地质应该是沙土，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有点儿深度，土质应该比较坚硬，那条缝隙直接裂进沙土层里，可能是地震的时候造成的，一路过来经常能看到地震的痕迹，显然几千年来这里已经经历过好几次浩劫，有这样的痕迹并不奇怪。

　　那几个人身体素质显然极好，醒了之后只几秒就清醒了过来，三叔把事情一说，他们二话没说立即准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打算要下去。

　　“原来这缝外面有一层沙泥，我对着滋尿，泥就冲垮了，这缝才露出来。”有一个伙计道。

　　黑瞎子捂住嘴巴，扇掉尿臊气道：“你最近火气挺大啊。”

　　“这不折腾这么久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火气能不大吗？”那伙计苦着脸。

　　三叔盯着那缝隙道：“入这行就别这么多废话，钱好赚还轮得到你？收拾收拾，帮我提着绳子，我和瞎子下去看看。”

　　吴邪立即拦住三叔道：“这种缝隙之中很可能会有蛇，那么狭窄的环境，遇到了蛇连逃也没办法逃，你干嘛这么急，要么等到天亮？”

　　“你这书呆子，这里他娘的又照不到太阳，天亮了不还得打手电？一样。”三叔道，一边的伙计已经结好了绳子。三叔显然要自己下，把绳子系在了自己身上。

　　吴邪觉得非常不妥当，道：“可以让伙计先下去探探，你一把老骨头，这时候成什么能？”

　　三叔很古怪地笑了，似乎很是无奈，先是拧开那种硫磺烟幕弹，往里面一扔，然后接过矿灯：“你三叔我有分寸，下去就看一下，立即回来，你待在上面跟紧小念。”

　　也是了，这里的伙计个个心怀鬼胎，又怎么会真的唯三叔马首是瞻呢。

　　接着一边的黑瞎子已经穿上了紧身服，他做三叔的策应，拿着硫磺烟幕弹，和三叔拉着一根绳子而下。

　　吴邪看得提心吊胆的，不自觉地拉住了我的手。

　　而我则是一直捂着自己的鼻子，主要是这味道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如果不是因为吴邪，我早就跑回去了。

　　接着，过了几分钟他们已经到了那个地方。缝隙就在边上。

　　上面的人停止放绳子，这时好几个影子叠在一起，我们已经基本上看不清楚他们在干嘛了，只看到手电曳光晃动，划过石壁产生的光影，让我产生恍如看到海底墓穴天道里的感觉。

　　他们停顿了一会儿，黑瞎子就往上打了信号，看到信号，那几个拉绳子的伙计都愣了一下。

　　吴邪问他们是什么信号。一人道：“三爷说他们还要继续往下。”

　　吴邪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我也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叫他别太过担忧了，三叔不会出事的。

　　绳子继续往下，看到他们并没有垂直，而是往沙土裂出的缝隙里爬了进去，两人进去得非常勉强，很快我们就看不到三叔的影子了，只看到有光从缝隙的最深处不时地闪出。

　　连拉绳子的人都开始冒冷汗了，一边没睡着的人全围了过来，气氛自然而然凝重起来，不过林江他们显然十分的淡定，柔柔已经开始准备睡觉了，毕竟我没有让他们过来，自然就代表不会出什么事情。

　　在上面大概等待了一小时，我站得腿酸还跑去林江那儿吃了块面包，三叔才从下面发了信号，上面的人都等得石化了，马上拉绳子，黑瞎子逐渐被拉了上来，然而却不见三叔。

　　我见吴邪刚想开口，就听那满身散发着泥味和尿味的黑瞎子对吴邪道：“小三爷，三爷说，让你马上下去。”接着又对我道，“三爷说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下去。”

　　我愣了一下，不是特别清楚我愿意不愿意，虽说其实我不是很想沾到尿味，但若是三叔真的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又不想被别人听见，这绝对是最好的机会了。

　　所以一时之间我仍然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下去，这时候季风就跑来特别贴心得和我说如果我要下去的话，他是有防护服可以给我穿的，这么着我还稍微放心一些，于是还是决定要下去了。

　　虽说是有些矫情吧，但是怎么着不用白不用嘛，我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把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得，接着就和瞎子还有吴邪下去了。

　　大概是心理因素加强了我的错觉，下到下面之后，我立即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浓得让我无法呼吸，不过索性我不会直接用皮肤接触尿，而吴邪因为滑了一下，身上立即已经沾上了大量混着尿液的烂泥和苔藓。

　　在我们上面的黑瞎子就笑道：“不好意思，哥们儿，不过尿对皮肤好。”

　　“他娘的，还好你没让他们往这里拉屎。”吴邪骂道，接着又对我道，“下次戴这种衣服就多带几件儿。”

　　黑瞎子呵呵地笑起来，上面的人听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绳子停了一下，他马上往上打了信号，让他们继续放绳。

　　四周很快就一片漆黑，因为这里太过狭窄，连头都没法抬，所以除了黑瞎子的手电 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在是下降，如果爬上来更累。

　　吴邪看着他还是戴着黑眼镜，就忍不住问他道：“你戴着那玩意儿能看得见吗？”

　　黑瞎子朝吴邪笑笑：“戴比不戴看得清楚。”

　　感觉黑瞎子其实就跟土拨鼠一样一样的，有光就跟瞎了似得，没光就啥都看得清。

　　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刚才上面看到的沙土裂缝的口子处，照了一下立即发现其中别有洞天，里面是一条只能一个人前胸贴后背横过去的缝隙，但一进去就发现缝隙虽然非常狭窄，但是极深，而且往上下前方都有延伸，看上去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被劈成两半儿，我爬进了劈出的刀缝里。

　　缝隙壁上都是石窟上那种佛龛似的坑，就是把整块沙土的裂缝壁砸出了一个凹陷来，每个凹陷里都是一团干泥茧，用烂泥黏在凹陷处，和四周的根须缠绕在一起。泥巴都开裂了，好像干透的肥皂。

　　往上下左右看，这种凹陷到处都是，一溜照去，缝隙深处只要有手电光照的地方都有。

　　我们挤进缝隙中，在往里挤进去，一下我们就下到一个泥茧的边上，吴邪伸手想去摸一下，但是黑瞎子喝了他一声，不让他碰，说：“小心，不要碰这些泥茧。”“这些茧里面是什么？”吴邪问道。

　　“死人。”黑瞎子照了照其中一只，那是一只已经破裂的泥茧，里面露出了黑色的骨骼，“屈肢葬，这里可能是当时的先民修建的最原始的井道，没有石头，只有泥修平的一些山体裂缝，后来被当成墓穴使用了。”

　　“墓穴？这种地方？”吴邪纳闷着。

　　“像这种工程肯定会死很多人，这些可能是从其他国家俘虏来的奴隶，死在这里，不可能运出去埋，只能就地掩埋，长城边上就有不少。”黑瞎子道，“到了。”

　　我往下看去，这缝隙远没有到底，但是在缝隙一边的石壁上，巨石继续开裂出了一条缝隙，有手电光在闪着，显然三叔就在里面。

　　黑瞎子往上打了信号，绳子停住，我们小心翼翼地攀爬下去，三叔就伸出手来把我和吴邪拉了进去。

　　这一缝隙十分狭窄，最要命的是特别矮，大概只有半人高，不过幸亏我不是特别高，身材也比较娇小，不过倒是苦了吴邪了，只有猫着腰进去，一进去就坐倒在地上。接着黑瞎子也猫着腰进来了。

　　转目看四周，就发现这里裂缝的两边，全是细小的树根须和干泥包裹的泥茧，缩在凹陷中排列在两边，能听到废墟下水流的声音。再往里看，我发现这条缝隙是裂在另一条石头井道上的。显然地震使得这里的沙土层开裂，裂缝将相距很深的两条井道连接了起来，我们走了一条近路。

　　井道的里面一片狼藉，也是四周开裂，显然废墟倒塌的时候形成了无数这种裂缝。

　　吴邪就问三叔道：“为什么让我们下来？”

　　“我来让你们看个东西。”三叔道，示意我们跟他走，我们在矮小的缝隙里蹲着走了几下，他用手电指着一边树根后的沙土壁。

　　我一眼就看到上面有人刻了一行字，是几个英文字母，当下便惊呼出声：“这是小哥刻下的？”

　　三叔立即就赞叹道：“大侄子你学着点儿小念。”

　　吴邪撇了撇嘴，但也认真看了起来，很快他也发现了，这确实就是闷油瓶留下的，和在长白山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发现的？”吴邪问三叔道。

　　三叔抹了抹脸上的泥道：“别管这些，你们能肯定这是小哥的笔记，不是其他人刻的类似的记号吗？”

　　我和吴邪立即点头表示肯定，接着三叔就向黑瞎子招手：“瞎子，告诉上面的人，给老子全部下来，咱们找到入口了。”

　　我也说道：“叫林江他们去找潘子，别下来了。”

　　黑瞎子应了，退了出去，就给上面打了信号。

　　吴邪问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叔道：“你仔细看看这个记号，感觉一下和长白山刻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吴邪一下子没法理解三叔的意思，凑近去看。

　　我也凑了上去，看见这个记号颜色发灰。

　　记号是刻在沙土上的，这种沙土本来是不适合刻任何东西的，因为虽然坚硬但是非常脆，力道用得小了，刻不出痕迹来；力道用得大了，可能整块沙土都会裂开来。这记号有点儿复杂，显然刻的时候十分小心，而这发灰的颜色，是沙土长年累月氧化的痕迹，记号之中的灰调和周围的沙土几乎一样，这就表示，这记号显然刻在这里有点儿年头了。

　　“不对。”吴邪疑惑道，“这是个老记号？你再让我看看——”

　　三叔道：不用看了，既然笔记是，那就没错了，这就是他刻的，不过不是这几天刻的，而是他上一次来这里时留下的。”

　　“我不明白，什么叫他上一次留下的，他来过这里？”

　　三叔摸着那几个符号，道：“没错，我在这片废墟里看到这个记号不止一次了，到处都有，我就是跟着这些记号，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雨林，到达了你找到的那个营地，不过我当时还不敢肯定这记号就是这小哥留下的，现在证实笔记一样，那就没错了，这小哥以前肯定来过这里，而且还有点儿年头。”

　　“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吴邪有些失语，嘴唇有些微颤，像是想问问题，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叹了口气，道：“这小哥比你想要的还要要深不可测，不过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理由的，我们只要跟着这个标记走，就能知道他最后到达了哪里，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线。”

　　三叔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到黑瞎子走了出去，才压低声音对吴邪道：“我真是被你气死了，这次你实在不应该跟来，小念来倒还可以，你来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吴邪愣了一下，三叔就继续急促道：“你他娘的真是不会看风水，你三叔我已经今非昔比了，这次的伙计都是你三叔我临时从道上叫来的，这批人表面上叫我声三爷，其实根本不听我的，只能做个策应，还得防止他们反水，我一个人都应接不暇，你跟来不是找死？幸亏还有小念的手下帮衬着，他们表面上还能客客气气的。”

　　“难怪，刚才那些人和小念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顾及到你。”吴邪道，“可是我也没办法，你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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