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放手

“学生！”

“学生！”

红袖只听见有人唤着，却仍未反应过来，那人唤的是自己。

“学生！”

那人快步走，两三步绕到了红袖眼前。红袖惊了一惊，抬头定睛一看。

“阎老板？”

“学生，可愿与我谈谈？”

红袖满是疑惑，不过转头想想，估计戏班子是有什么事儿。也就应了。

“这儿不方便说话，学生与我来。”

阎鹤祥将红袖引到一处小巷，背对着红袖，停住了脚。

“阎老板，我先谢谢您，刚刚没有揭穿我。也请您替我与小郭爷道个谢。”

“红袖姑娘近日与我们小郭爷走的挺近呐！姑娘自己与他说去，又麻烦我做什么。”

阎鹤祥说话阴阳怪气，这可是把红袖搞得蒙了。

“阎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阎鹤祥缓缓转过身来。

“姑娘捧我们，喜欢我们，我们戏班子是感激姑娘的。但倘若姑娘将真心付了出来，那……是得不到结果的。”

红袖无言，只默默听着。

“姑娘也活了十几年，在那地方，什么也都见过。姑娘自己的身份，没人比姑娘清楚了。姑娘的真心，他不想要！还请姑娘放了他，放了自己吧！”

红袖仍是无言。

“若姑娘不肯放手，伤的……是姑娘自己。”

阎鹤祥一字一句说着，抬头只见红袖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好看了。

“阎老板是小郭爷身边人，自然是懂小郭爷的。阎老板说的话我都信。但我红袖虽身份低贱，但是也有付真心的权，我的真心给不给？给谁？都不关阎老板的事。阎老板又何必与我这儿浪费时间呢。”

“红袖姑娘怕还是不明白。”

“那阎老板又是什么意思？”

红袖靠了墙，讲桃花糕弄到小指上拎着，从裙子的暗兜儿里掏出了烟和火柴，点上。

“姑娘真心我自然管不着，可小郭爷的前程我可管得了。说些难听的，姑娘是个娼妓，本是不配有真心的。但既然姑娘有了真心，赋予了我们小郭爷，那自然是想为了我们小郭爷好。”

烟雾从红袖嘴里一缕缕的冒出，弥漫了半条巷子。

“姑娘也瞧见了刚刚那几位，各个都精明着呢，就是今日我不来找姑娘。那几位知道了也是要来找姑娘的。姑娘与小郭爷走得近这事儿要是传到他父亲耳朵里。他可能十天半月都下不来床。”

“小郭爷将来是要承大业的，姑娘的身份只能是碍了他的前程。况小郭爷也有了定亲的对象，怕是不多久这门儿亲事就成了，姑娘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萍水相逢一场，也是缘分。趁着用情不深时抽身，这也是为了姑娘。”

不过两三句话之间，红袖脚底的烟头已有了四五个。将最后一口烟吐出，红袖才缓缓开口。

“我是娼妓，倘若我喜欢他，会碍了他的前程。那……龙阳之癖，不会碍了他的前程吗。”

阎鹤祥一震，只觉得心底有个东西被人挖了出来，公之于众。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红袖不慌不忙，又点起一根烟。

“阎老板，您也说了我在那地方什么事儿也见过。这有些情分一眼就看得出来。您瞧他的眼神与我也一般无二嘛。只不过我与您不同的是，您是他身边人，能天天瞧着他。我不行，我哪知道哪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您说我这娼妓碍了他，倘若世人知道，他那好搭档与他竟是龙阳之癖……这难免有些人会烂嚼舌根嘛。”

阎鹤祥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心里想的某些东西竟被她给说了出来。他也是不怕，感情这东西来了就是来了，谁也说不清，挡不了。可这两段没结果的感情到头来，伤的还是付出者。

“姑娘！您是明白的，我也不瞒您，您刚刚说的那些啊，倒是真的。这样瞧来，我和您不也是一样的人。”

“阎老板即是清楚我和您对小郭爷相似，那阎老板也应是清楚。这真心哪能说收就收得啊。”

“你我与他这两段情终究是孽缘，终究是被世人唾弃的。终究……是要断的……为了他，红袖姑娘，您放下他吧。”

红袖抬头，嘴角的上扬瞧着使人害怕。

“放下，我放下？阎老板放的下吗？阎老板一定知道，这有多难啊！”

阎鹤祥当然知道这有多难，一颗真心送出去了，要想收回来，呵！

“我自然……十二年了，要能放下……我今天也不会来找姑娘。”

红袖扔了最后一根烟，拆了纸包，拿起一块桃花糕递给阎鹤祥，自己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今日的桃花糕似乎比往日甜上几倍。可这回味却满嘴苦涩。

“阎老板的话，我都听到了。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阎老板也是要注意身体，风寒若重了，也是要了命的。到时候他身边可就少了个时时贴心的兄弟了。”

红袖又小心翼翼的包起桃花糕，满面笑容走了出去，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阎老板瞧着她离去，打心底了佩服这个女人。生的副好面孔，眼睛也能看穿世事。她若不是娼妓，或许，自己会祝福他们的吧。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桃花糕，尝了一口。

苦！真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