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别姬

锣鼓声响，好戏开台。

红袖猛吸了一口烟，一阵一阵的往外吐着，红袖最爱这样看着满眼的烟雾，隔着烟雾看戏了。

锣鼓声响，八侍女上台，后头跟着的便是虞姬。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红袖愣了，平常的戏听过不少，这青衣的唱腔倒也听过不少，就连梅先生的虞姬，她也听过。可这回的青衣唱腔，虽没有梅先生的好，但也直愣愣的唱近她的心里去。

她口含烟雾，停止往外吐，等眼前烟雾散去，她也看清台上人的身影，此时霸王也已上场。一位高高大大的，活脱脱像史记里的霸王跳脱出来了，一位娇小，与身旁的霸王站一起，真是小鸟依人。

真实？戏？

“大王！”

“这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枪挑了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有劳妃子！”

当虞姬看向霸王的那一刻，红袖也瞧见了虞姬的眼。

日月星辰全在一双眼中，虞姬对霸王的感情，通过一双眼流露的真真切切。这双眼……白衣先生……

红袖心仿佛被什么抓住似的，直把她往台上拖，她甚至想做那霸王，想让那双眼只看向她自己，只属于她自己。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台上虞姬唱一句，红袖就跟着和一句。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红袖和“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这一字一句合着，红袖仿佛就是那台上的虞姬。她羡慕他有着这么纯洁的眸子，她羡慕他有着这么好的嗓子，她羡慕他……是个清清白白的角儿。

她想要他，想要她的眸子；她想要他，想要他的嗓子；她想要他，想要他……他的那没有被世俗污染过的灵魂。

她想要走进他的眼里，站在那充满星辰的地方。她想要走进他的心里，躺着那个没有污染的地方。但是，她太脏了。她怕了，她怕污染了那星辰，污染了他的灵魂。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红袖听到这，扔下手中的烟，连狐狸皮都来不及披上。她跑回房间，从床底掏出了一盒珠宝。捧着珠宝就往台子下冲着。

等她到了台子下，正好是虞姬自刎的戏份。

“啊！这！”霸王大叫

虞姬将剑往脖子上一抹，倒地。

也不知是台底下对红袖的出现惊喜万分，还是台下的观众真真实实喜欢这出霸王别姬，全场尖叫声叫好声一片。

红袖顾不得其他，站在台下，打开珠宝盒子，一把一把的往台上扔。出手格外大方。扔的不尽兴，红袖将珠宝盒子往台上一倒，连那珠宝盒子都恨不得扔到台上。红袖觉得不够，便把手上的戒指手镯，脖子上的项链，耳朵上的耳环，头发上的簪子都拿下来往台上扔。也不怕自己的头发凌乱了。

下边的男人们，看着红袖姑娘这么捧角儿，想着是红袖姑娘喜欢，为讨红袖欣喜，便也向台上扔金银珠宝。

这韩大司令更是开心，想着自己这戏班子请的真是好，能讨得红袖如此喜欢，红袖平常连一点儿小便宜都要占，今天居然出手这么大方，想必肯定是很喜欢了。

这虞姬被侍女抬下去，可这霸王还在台上。阎老板演过那么多的场子，却从未有过出手如此大方的看客，这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到了谢场时，主角儿虞姬上台，看着满台的金银珠宝，心里充满了疑惑。

鞠躬下台！全场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红袖只是站在原地笑。盯着虞姬，笑。

小郭爷却云里雾里，今天他并没有使出什么好活，甚至今天状态也比以往差很多，但却反响如此热烈。他笑了，笑的不是满地的金银珠宝，也不是这热烈的反响，而是笑这些纨绔子弟，是真没一个懂戏。

而阎老板却对红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认出眼前这人便是刚刚窗台上，自己与大林子看呆的那位姑娘。看这样子这姑娘是真喜欢这出戏，出手大方，而且这姑娘肯定不一般。莫非……平城第一名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