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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虐待”这个词，程映也是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但她觉得十分形象，每一次，妈妈辱骂，凶嚷她时，她都好似感受到棍棒落在身上的滋味。

程映昏昏沉沉的梦里，每一幅画面中，妈妈脸上都清晰的显露着厌恶。洗头发太慢要挨骂，鞋带没系好要挨骂，头发梳得不整齐要挨骂，哪怕是偶尔一次扣错了，衣服扣子也要挨一顿骂……仿佛对她无休止的控制、指责、嘲讽才能让妈妈在窘迫困顿的生活中，寻求到一丝掌握权威的成就感。

那些明明不可能给身体带来任何伤痕的轻飘飘的语言，在这一刻一起向程映发起攻击，将她击溃，痛苦难当。课堂上，高烧到迷迷糊糊的她趴在桌子课桌上哭了，然后身边传来一阵骚动。她的同桌忽地站起来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有人大步走过来，将她扶起来，背出了教室。

通往医务室的路上，一个声音不时地唤她的名字：

夏树程映，程映，你听得到吗？我是夏树。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程映觉得阳光太热烈了，照在她脸上，烤的她就快融化了。她听到了夏树的声音，可连斥责他多管闲事的力气都没有了。手心的伤口在发炎、溃烂、恶化，向她寄存体内的希望一样。如此压抑的青春，她不想要了，亲情什么的，她也不想要了。

融化也好，怎么都好，她只想消失，和小黑子一起消失。但是夏树这个家伙……他真的好吵。

伤口继发感染引起的高烧，让程映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天里，她偶尔睁开眼睛，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和模糊的画面。妈妈，夏树，班主任，还有她的同桌好像都出现在病房里过。程映有些恍惚，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她的身边何曾围绕过这么多人。

真正醒来的那天晚上，病房里空无一人。窗外在下雨，夏天的雨也阳光一样，暴烈无比。程映抿了抿干干的嘴唇，慢慢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雨下的那么大，她摊开手，昏睡的过程中，伤口经过治疗已经慢慢痊愈了。她没有的狂犬病这是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还有待考证。她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闯进了病房。

夏树你醒了！

是夏树，他穿着雨衣，浑身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惊喜，然后他缓缓掀开雨衣一角，露出藏在里面的一团黑黑的小东西。程映仔细看了看，那是一条小黑狗。

夏树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念叨小黑子，是这个吗？

他开心地说，

夏树我是根据你妈妈描述的小狗外貌找来的。

程映还没反应过来，高跟鞋的咔嗒声在病房门外停下，妈妈走了进来。

妈妈抱怨她：

妈妈你这丫头也太过分了，为了一只流浪狗跟我赌这么大的气，你真是能耐见长。喏，给你找回来了！满意了吧！

程映望着妈妈花掉的妆容，被雨水打湿的精致套装，高跟鞋上沾满了泥土，还有她贴在额前的头发，突然捂住脸呜呜地哭了。就好像，曾经无数次被赶出家门的那个可怜狼狈的自己，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被妈妈带回了家。

她等了十几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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