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国士无双

我叫韩信，白龙族少主，原神界禁卫军首领。

我从出生就在神界，长到三百岁化了形才第一次去了人界。看惯了神界的冰冷精致，初初体会到人界的繁华热闹，便被其深深吸引，常常拉着李白溜到人界玩。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我就有了神职，便不能再随便去人界。

说到这官职我就来气，我身来好斗，听老头子说做了这劳什子禁卫军首领就能自由进出暗林，自是忙不迭地答应。结果后来才知道，能进入暗林是不假，可没上头命令一只妖兽都不能擅动，说什么可以找他们打架完完全全是在框我。每回看着李白笑着从我面前慢悠悠晃到出口，我都很有把他打回原形的冲动。

或许李白是察觉到了我看他时的杀气腾腾，也或许只是在人界玩腻了，一段时间后，他便极少去人界了。这倒不是说他会乖乖在桐宫待着，他还是经常外出，这点可伤透了神界一干神女的心。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们的心迟早都是要伤的，因为李白是个断袖。

刚做出这个推断时，我因这想法的荒唐而感到可笑，然不知为何，这想法却始终盘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并在李白擅闯天牢之时，得到确认。

我看着李白抱着人离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李白若是断袖，她该怎么办？

我知道的，她喜欢李白，李白对她也一直很好，虽然和她的感情有所不同，但我从未怀疑过他们有天会走到一起。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了解李白，他太过寂寞。他的内心一直在忍受着孤寂，而据他近来对外愈发冷漠的表现，我知道他已经快到极限。等到无法承受之时，他会找的相伴之人，必定是他认同了的昭君。

然而，世事变化真是无常，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在短短几日之内。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我也明白，昭君说的对，他若死了，李白承受不住。所以我明知他是个威胁，仍放任他留在了李白身边。

我去人界调查妖兽骚乱一事，一路追踪来到江东，正调查间，我感受到了传音哨的波动。

她出事了！我从未体会过如此心悸的感觉，即使是与魔种对战命悬一线时也没有。我几乎是没做考虑，直接赶往了传音哨指引之地，结果中了圈套。

我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心想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可惜我当时深陷牢笼，无法将罪魁祸首压回神界。

意料之中的，我看到了其他几个在神界出现过的人，根据和他们的交谈，我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李白。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那只叫李元芳的魔种显然就更关心狄仁杰的安全。

我什么都不肯说，被关了起来，每日除了问话，还是问话。直到那天，武陵踏进了这间牢房。

掌权者决定舍弃李白，用他来换我和昭君，而逼掌权者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白龙族，至于原因么，则是为了救我。

他们是我要守护的族人，我无法去怪他们，只能将罪过都推到狄仁杰与武陵身上。尤其是狄仁杰，我实在无法原谅，李白如此袒护与他，几次三番救他出了险境，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该害他至此。

若不是昭君，我绝不会参与他的计划，昭君一定知道些什么，从她求我对狄仁杰网开一面时就知道。但她既不想说，我便不问，她信狄仁杰，而我信她，这便足够。

救出李元芳后，与狄仁杰的交易便算完成，李白醒来的时候，我曾想过不提狄仁杰之事，李白经此一事，对狄仁杰必有隔阂，让李白与他的纠葛就此断掉也未尝不可。

然而，我看着他，想到那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耗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他。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那溢满整个房间的绝望令我感到窒息。我不知道他说的牵情丝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他与狄仁杰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欠了狄仁杰。

但我没有阻止，或许是对他的愧疚，或许是知道劝不动他，但更多的，大概还是因为李元芳的话。我想，对于李白来说，狄仁杰便是那珍与生命之物。所以我不能阻止，即使这意味着我得护送着我最好的挚友去死。

然而这并非唯一的别离，继李白离去后两个时辰，她过来向我辞行。

是要去找李白吗？你找不到的，因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永远离开了。

她不肯留在神界，我明白，她其实和我一样，更喜欢人界，留在神界只是因为舍不得李白。而我，在她心中大概是占不到如此分量的。

我没有看着她离开，我不愿意，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而如果换做背影，这种感觉更是清楚分明。我既要留在神界，又何必自找烦恼，只是没了李白和她，以后的日子大概会很无聊吧。

我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转机，女娲创世决定重组神族禁卫军，重组后白龙族成员将只占总人数两成。白龙族不满，老头子问我的想法，我思来想去，去找了子房。

子房沉默良久，才问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我全身僵硬，不知该作何回答。他又说：以白龙族过往的功绩，确实值得如今的地位，但现在魔种已经无法对神界构成威胁，那么白龙族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尤其是这次的事，你对狄仁杰的来历刻意隐瞒，还压下了李白擅闯天牢之事，之后白龙族又强迫她答应用李白换人的条件。这些都触到了她的底线，所以重言，你若问我如何看，我的回答只有一个：离开神界。否则，削弱兵权不过是开始。

彷如一到寒冰入体，我通体冰凉。他说的没错，即使是女娲喜爱的李白，也能在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凤君落为人界的阶下囚，更何况是构成威胁的白龙族？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我半开玩笑地说。

书上说的。而且，武陵仙君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怔然，原来白龙族的处境，只有白龙族自己还看不明么。我起身告辞，打算将这些去告诉老头子，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抱着言灵之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那周身散发出的感觉，竟是……落寞。

我忽然想到，这人是出了名的不善交际，除了我，他平常能说得上话的大概也只有武陵、李白和昭君了，后面两个还是因为我的关系。

子房，跟我一起去人界吧！我忍不住出声对他说，来白龙族做军师，怎么样？

他抬头，有些错愕，片刻后摇了摇头，可师父还在神界，他不会答应的，我也不想违背他。

师父，你那个师父，多久没管过你了，除了朝堂，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这些话我终究没问出口，我知道他这个人，偏执古板起来无可救药，所以也不打算和他废话，直接走回到他身边。他有些困惑地看我，正欲开口询问便被我一掌敲晕。

你想去人界，我带你去，你不想违背师命，我替你做，你不必愧疚与不安，只要怪我就好了。不过，你那么好，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白龙族分成了两派，有些同意离开，有些却想留下，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老头子决定让愿意留下的留下，其他的跟他离开。

离开神界那天正是斩断天梯之日，我看着整座厘山被夷为平地，忽生沧海桑田之感。

重言，我在人界寻了几处族人的安居点，你决定一下去哪里。老头子将一卷地图递了过来，上面标了几个圆圈，是老头子事先选定的地方。

这里。我指着最上端的那个圆圈说。

北地吗？还不错。老头子拍拍我的肩，便吩咐下去，一起向北进发。

我望向北方的天空，上面是一片阴沉。如今的时节，北方应是一片冰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