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格（四）

“先生，先生，您醒醒，先生，先生.....”

我被人叫醒，看着面前这个数着童子髻的小男孩，有些茫然，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是一本记载草药的医术。

“先生，您可算醒了，以后还是莫要在制药到丑时了，纵使您是神医，也是凡人啊，这样迟早会吃不消的。”那小童一边在旁边布着吃食，一边絮叨地说。我放下医书，缓身起来，屈起指头敲了敲他的脑袋，“这不制药的医师，还怎么称得上是医师呢，你还小，要是到了我这个时候，怕是比我熬得都晚。”随后坐下，拿起筷子。“先生，你这是欺负人。”小童捂着被敲的地方，控诉地看着我。我抬起筷子打断他说：“唉，食不言，寝不语。”

一晚上的时间，总算弄清了这次是什么情况，我现在是一名医师，也就是大夫，就像是武林小说里常有的神医，隐居此地，从小跟随师傅习医，五年前那老头留下一张纸条就跑了，说是要享受生活，让我好好看家。而那小童，是我的药童，也是半个徒弟，至于为什么是半个，是因为我不收徒，所以他也不称我为师傅，而是先生，他是我三年前下山义诊时在半山腰捡到的，当时气不多，本来带回来是要做实验的，但一不小心就给就活了......

“先生，今天初七了，是今天还是明天去义诊？”小童拎着药箱，看着我，满脸微笑。‘你都全收拾好了，这真的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我看着那药箱想。

最终我们还是下了山，路过一个村子，村子中无人出来，明明是白天，可街道上，甚至田地中都没有一个人。“先生，这个村子里的人好懒啊，太阳都升起老高了还没有人出来。”小童说道，“也许是这里的习俗呢。”就在这时，有一户人家打开了门，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只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子迅速跑了出来，紧接着向田地里跑去，我们跟着他，看着他跑到田地之后，不管不顾的挖出了一个地瓜，连皮都不曾擦一下，就啃了起来，把自己的身子卷的像个偷吃的老鼠，好像怕什么人看到。“嘿，你在这儿干嘛呢？”小童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谁知那个人吓得摔倒在地，吃了一半的地瓜也滚落一旁，他惊恐地咽了咽口水，看着我们说：“你，你们是谁，是他们派来的吗，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没参与那件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就在我们感觉不对劲的时候，突然又出来了一个人。“张宇，你怎么跑出来了。”那个人长得有些憨厚，将那个张宇从地上拉起来，叮嘱他一定不要出来，下次再碰到的可不一定是什么。只看到那张宇打了个激灵，捡起那半块地瓜，哆哆嗦嗦地又回家去了。

那个憨厚的男人搓了搓手，对我们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最近村里出现了一个怪病，传染的很厉害，找了好多大夫都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在家里不出来。”我看着他，问：“刚刚那个人......”“哦哦，那是张宇，我们村的，估计是家里没粮了，饿坏了，胡言乱语呢，您别管他。”他说道，慢慢的又搓了一下手，一脸难为却又有些和蔼地说：“你是外乡的吧，赶紧走吧，我们村不太太平，要是让您也染上病那就不好了。”“哎，老伯不必，我也是大夫，这次下山来便是义诊的，不定那个病我恰好能治，让我试试吧。”我看着这个村长说。

在最后，我们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当我和村长交涉的时候，恰好有一个村民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对村长说，她家孩子也得病了。那村长没办法，我便也跟着去了，但却被留在了门外，没有被允许进去。又过了几天，那村长总算是让我们见见那些病人了。

“先，先生，那些人真的是得了病吗，怎么那么奇怪啊？那皮肤好像枯枝，而且连血管都像是树木的筋脉。”说着，小童吞咽了口口水，用手扣着我的袖摆，低声颤颤地对我说，“先生，你看看那些严重的，他们，他们连眼睛都没有了，就像木头人一样，那嘴里还有一些带血的藤蔓，这真的不像是有病啊，倒像是，像是有鬼。”

我皱了皱眉，对小童说：“不许胡说，这世上哪儿来的鬼，就算是有，也是心里有鬼。是吧，村长。”说完看向那个村长，那个村长明显地僵了一下，然后便看着我说：“是是，那是自然，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那大夫您能不能治这病啊，那小宝才八岁啊，这可怎么是好啊。”我看着那个已经有一半的手臂都变成枯木的男孩，刚刚被哄睡了，正窝在自己妈妈怀里，眼角还挂着泪。听着满屋子里的低声哭泣声，我捏了捏手，有些不忍，“我尽力。先把脉吧。”小童很适时地打开药箱，放在桌子上。

准备好后，便开始给他们诊脉，诊的都是一些初期但手臂并没有发生变化的病人，奇怪的是，他们的脉搏平缓有力，没有丝毫生病的迹象，甚至健康的很，连一丝丝的肝火过旺这样一般都会有的毛病都没有。我把了四五个人的脉，脉象都是小孩儿的脉象，按理说成人和小孩儿的脉象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他们几个明明是成人，甚至有一个已经四五十岁的年龄了，这些都很奇怪。

“大夫，这怎么样啊，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村长一脸焦急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他们的脉象很奇怪，很正常，但是......但是他们的脉象像是小孩子的脉象。”我皱着眉，想不通这件事，按理说我的医术不至于把成人脉象和孩童的弄混啊。

“先生，他们不会是中邪吧？”小童突然说道，那些屋里的人，无一不脸色刷白，像是听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村长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很。

“小童，住口！”我呵斥着，“这种事不可胡说。”

“是啊，这种事可胡说不得。”

“对啊，我们村里可都是老实人，怎么会招来那些脏东西呢。”

“就是就是.....”

............

村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是夜，我来到隔壁唤醒小童，白天的时候，我看到村长带我们去那个房间的时候，明明有近路，却偏偏绕了一圈再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没带任何照明的工具，明明是初八，可月亮却是很圆，而且尤其亮，亮到地面泛着一层白霜，甚至不自觉地心底发冷。

“嗷嗷嗷啊，先生，先生，鬼火，是鬼火，真的有鬼啊嗷嗷。”小童知道尽量不发出声音，压低声音的尖叫更让人瘆得慌。

“你给我滚下去！”

我看着他别在我腰上的腿，还有那抱着我头的手，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下去之后，我看着那前面的火，走过去，看到了一个祭坛，很壮观。祭坛上有两个圆柱，大约半米高，而圆柱上都是血。离两个圆柱正中心不远处还有一些极品，一盘果子，两碗鲜血，还有一碗生肉。我站上祭坛，用手动了动那些东西，果子明显已经腐烂了，但血和肉却依旧新鲜。我闻了闻这血，皱着眉，递给了小童“你闻闻。”

他接过去，闻了闻，看向我，一脸惊讶地说：“这是人血。”

“恩，估计还是未始龀的孩童。”我手轻触着那些肉。

“孩子！你怎么知道？”

“你看看这些肉，切块不大，依稀可以判别出是人体大腿处的肉，但是人的肉，除了小孩子还有什么人的会是这样的筋脉走向。”我抬起头，又看向那两个圆柱。

“这群畜生，怎么连小孩子也下的了手。”小童双目赤红，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忽然我们面前已转，变成了热闹的街道，小商贩们不住的吆喝，我们站在街道正中央，忽然看到在一个街巷口有一个人用一块破布捂住了一个小女孩的嘴，快速的拉进了巷子，走了几步的女孩的母亲发现女孩不见了，便焦急的沿路打听。小童看到了，走上前去拦住她，想告诉她一切，但她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画面一转，回到了那个祭坛，那个小女孩和另一个小男孩被村民们用藤蔓捆住，藤蔓上甚至有一些细小的刺，刺破了他们娇嫩的肌肤。

村长站在祭坛上，用火把点燃了祭坛最中央的那个火坛。然后看着那两个孩子说：“祭典开始。”两个村民分别将小孩带到了祭坛的两个圆柱上，褪去他们的衣服，小孩们哭闹不止，那个才八岁的小宝竟是直接翻身上了祭坛，手里握着剪刀，生生的剪断了他们的舌头，没有人可怜他们，甚至所有人都为小宝的举动而欢呼。血水混着泪水，滴在圆柱上，往下流淌，我仿佛还能听见他们在哭喊着母亲，父亲。那两个村民在那“圣火”上炙烤了一下刀具，然后站在了孩子面前，拿刀的手抬起。“不要——”我扑向那个女孩，小童也扑向那个男孩。但是没用，刀还是切在了他们的腿上。

我，一个医师，他们口中的神医，却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鲜活的生命死在自己眼前。什么都没了，一切都回归原样，祭坛上什么都没有，小童无力地倚着圆柱缓缓地向地上坐去，曲起腿，低声呜咽着。我慢慢地，直起身体，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圆柱。

忽然我看到两个圆柱上出现了一些幽绿的光斑，升起，聚集，犹如萤火虫。它们跳动着，我拍了拍小童的肩膀，找到自己的声音说：“跟上。”

他看着我，然后又看看那个光球，眼眶红红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们跟着那个光球来到了村子后山里的一片空地，地上有一个半径大约一米的坑，坑里是一具具童男童女的尸体。光球破散，散落在周边，从坑里还有周围钻出了一根根藤蔓，每根藤蔓上都出现了个透明的魂魄，

“哥哥，你们帮帮我们好不好？”

“求求你们，帮我们盖个碑吧，我们不想再这山上飘着了，山上有狼，好可怕。”

“哥哥，我们想投胎，我们想要娘亲。”

.......

我看着他们，嘶哑着声音说；“好。”

不远处亮起了一片灯火光亮。“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把他们抓起来，既然救不了我们，就去死好了。”村长举着火把，看着我们，对其他村民说道。

那些藤蔓忽然变得又粗又大，还长满了尖刺，卷起了一个个走过来的村民，尖刺刺进他们身体里，还没来得及尖叫，迅速就变成了木头人，表面干裂。

村长虽是吓到了，但还是指挥着村民向这边砍过来。到最后，仅剩了五个人，村长让那些村民退后，让我们放过他们。他说，他们也是不得已，他们必须祭天，负责一年都不会有好的收成，他们会饿死的。

“呵呸，你们饿死，也比这些孩子们惨死强，你们就是一群人渣，败类，你们根本就不配为人。”小童激动地对他们吼道。

“或许你最开始的确是不想村民们被饿死，也不想伤害自己村子中的孩子，但后来，你们就只是因为自己杀掠的快感，不是吗？”我看着他们。他们中的一个说：“那些地主老爷只知道压榨我们，我们颗粒无收的时候，连自己温饱都不够，他为了收地租，把我女儿压去做了他的小妾，仅一年，我女儿就被生生折磨死了，那我杀他女儿来抵罪，有何过错。”

“还有我家中儿，去镇上当学徒，没学到什么，反而被人打成了残废，现在还不能下床....”

“还有我们家......”

“你听到了吗，我们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啊，而且，丢了那么多孩子，也还没查到我们，他们的父母早就不要他们了。”村长看着那个坑说道。

我从那些已经死了的村民旁边拿起了他们带来的长刀，刺进了村长的胸膛。村长缓缓地倒在地上，睁着眼睛，似乎不理解为什么。那些藤蔓又动了起来，卷起仅剩的五人，没有立刻把他们变成木头，而是被藤蔓越缠越紧，最后刺插入了五脏六腑。我从村长胸膛里抽出那把刀，扔在地上，好像脱力一样往后倒去，小童赶紧接住了我。

第二天早上，我和小童再次来到了那里，奇怪的是，村民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我们没多管，我让小童将坑埋起来，做了个墓冢从白天到晚上，我拿着小刀，一下一下的在石块上刻着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刀片划过手心，鲜血顺着石头滴在土地上。一共四十六个，男孩女孩对半，一共二十三年。我和小童立好碑，跪在碑前，拜了拜。

我们回山的时候，听到沿路的人说，那村子里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小童看了看我，我仅是喝下手中的一碗汤，说：“我们该回去了。”

回到山上，夜，烛光映照着窗纸，影影绰绰。我换下衣服，打开窗户，看着那窗外，随后回到桌前，写下了一个药方，是治那病的，我盯着药方看了好久，最后放到了烛焰上，任着火焰吞噬了那张纸。

当火烧完的那一刻，我又回到了那个空间，浓雾没了，藤蔓上开出了鲜花，藤蔓渐渐扭动，遮掩了卡牌，随后便破裂了，一直卡通的小藤蔓在原先第四张卡牌的位置扭啊扭啊，顶部还有这一个鲜艳的红花。

我笑了，问：“他们下辈子会很幸福的吧？”，那根藤蔓弯了弯，像是点头。

我伸手碰了碰它，很暖。随后便指向第五章卡牌，它上面有一个人偶，人偶上有许多细线，牵引到空中，最终拴在了两只手上。

【游戏开始，我是主人，你是仆人，谁控制谁，游戏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