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之大唐长安（4）

……

沈巍我想留下来，留在昆仑身边，哪怕以一个不得宠嫔妃的身份，我便是见不得他对旁人有半分好的，哪怕是大庆也不可。

沈巍可是我又怕，我怕我一念之差会让神农氏一语成谶，我不怕死，却怕昆仑受哪怕一点点儿的伤。

沈巍我怎么敢，怎么敢……

沈巍又怎么舍得？

沈巍握紧了拳。

夜风蓦然急骤，梅花扑簌纷扬而落，其声萧寂凄哀，于某一瞬像极昆仑山巅偌大风雪。

沈巍知道该消了那宫娥今夜见过他的记忆，尔后如从未来过一般默然离开。

但他……到底是鬼族。

沈巍便即便有王之名，也是自那等污浊腌臜之地野蛮生出，食同族幽畜血肉的秽物。

沈巍诚如世人所言。

沈巍生而肮脏，龌龊，暴虐，嗜血。

沈巍欲望满身。

沈巍可我只想求一夜。

沈巍就一夜，就让我在昆仑生活的地方呆一夜。

沈巍这一夜过后，我便离开。

沈巍明日梅妃会于上阳东宫突然暴毙，我也再不会踏入长安半步。

沈巍支使了那宫娥下去，他坐在被宫娥唤作梅妃的女子妆镜前，捏泥塑面。

不多时，铜镜中便换了女子容貌。

沈巍当年离开东南大荒后，我曾回昆仑山巅住了一阵子，闲来无事时每每走到山中某处，总能想到与昆仑在山中相处的日子，便学着女娲取水并土造人，久而久之，我捏泥人的功力突飞猛进，而如今，我只消在面上塑一张略为逊色的女子清丽容貌。

沈巍于我易如反覆掌耳。

沈巍静静看着铜镜中陌生的面目，于妆台枯坐一夜。

鬼族无三魂七魄，习惯无夜无昼的日子。况且沈巍更舍不得睡，此时他多阖眸一时，便会少靠近昆仑一刻。

五千余年来，这是沈巍最安心的一夜。

翌日清晨，沈巍正欲暴毙，昨夜那宫娥却失了章法横冲直撞进来。

沈巍蹙眉，却未出声。

宫娥“娘娘！娘娘！陛下口谕！陛下邀娘娘于翠华西阁听梨园子弟唱戏！”

宫娥行为无状，欣喜若狂。

宫娥“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陛下心里还是念着娘娘您的！奴婢这就为娘娘梳妆打扮。”

沈巍（昆仑他……邀梅妃去听戏？）

沈巍未应答，宫娥只当他一时欢喜过头，一双手已然在他散开的一瀑青丝间灵活如鱼般来回游弋穿梭。

宫娥“娘娘这三千青丝真的愈发顺滑了，宛如一泓清泉，真真叫奴婢爱不释手。”

宫娥十指翻飞，她梳好的流云高髻虽然华贵非凡，却不为沈巍喜，幸得门外的小太监催了，宫娥才恋恋不舍为他簪了一支梅花钗，匆匆挑选一身半新不旧的绣梅月白宫装。

沈巍遣去宫娥，庆幸沉睡黄泉的日子使人形容消减，才得以穿上梅妃的衣裳。

但他站在镜前，忽见镜中的人终究不是他的模样。

沈巍不，不对！

沈巍错了，全都错了！

沈巍我必须走！

沈巍夺门而逃，宫娥与太监的疾呼皆被他抛诸脑后。

他心乱如麻，闷头冲出上阳东宫的梅花林，不知闯入深宫何处，突然与人撞了满怀。

梅花钗顺着散开的流云高髻跌落，他的手穿过沈巍的柔软青丝，稳稳抱了满怀。

沈巍我的心脏因这熟悉的气息狂跳不已。

沈巍抬眸，一袭明黄入目，威严且不可侵。

沈巍我忽然就落了泪。

沈巍这个怀抱，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沈巍如果重逢注定是错，那我宁愿为了这怀抱一直错下去。

沈巍哪怕只是饮鸩止渴。

沈巍我也谈笑啜呷，都甘之如饴。

沈巍因为我爱他。

沈巍无过。

沈巍也绝不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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