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劈完一道，还有下一道，还有下下一道。时间变得漫长而不可感知，你知道这只是漫漫仙生中的一个坎，可你过不去，你永远困在此刻的痛楚与下一刻将来临的痛楚之间，这就是绝望。如芸以为，她会消散在此处了。

此时身上忽而轻松起来，这是什么感觉？如芸都快忘了，没有天雷加身，是这样轻松。她疑惑地抬头，雷霆仍旧从天而降，霹雳加身，却不再痛楚。

如芸终于能够重新呼吸，道道天雷，都劈在她的心口。为什么她却不痛了？

如芸眨眨眼，忽而想起了什么，她转头望向台下的润玉。众仙之前，天后身侧，润玉长身伫立，那身姿如此挺拔，挺拔得近乎僵硬。

如芸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他说，那龙鳞只此一片，让她随身收好，她便将它收在心口处。此刻雷霆滚滚，汇聚于心口，她却不痛了。

如芸低头滚落一串泪珠，她知道是润玉在为她受天雷刑，之前他已经受过一百道天雷了，他是真的不要命了么？

众目睽睽，她不敢盯住他，只能看向空中雷霆的来处。

如芸不要，我不要。

她落着泪吼道。

如芸（我如芸的天雷，我自己来受。）

润玉手中捏诀，默默承受着雷霆，却见台上的小公主顶着副苍白面孔，倔强地呼喊，拒绝他的保护，可是他仍是没有收手。

如果雷霆下是绝望，那这无痛的每一刻，都是绝望下更冷的深渊。刚开始，如芸嘶吼着，盼润玉放开法诀，此刻，她已沉默着闭上双眼，不敢看雷霆的闪光，亦不敢看台下的身影，只盼这雷刑快些结束。

一百道天雷，如芸只受了十余道。余下那八十多道，润玉是如何一声不发，受过去的？如芸真是一点都不敢想。之前他已经受过一百道天雷了，加起来就是一百八十多道天雷，光想想就让她觉得心痛。

捆住身躯的锁链松开，如芸掉落在地。她看向台下，那白色身影本想上前，却有些踉跄，终是僵硬地立在原处。

旭凤芸儿，你还好吧？

三步并两步跃到如芸身侧的是旭凤。

如芸艰难地移动手臂，终是挪到身前，紧紧揪住心口那处。她颤抖着呼气，双眼通红，却再无泪水，只是目光还落在润玉的身上。

旭凤抱起她，飞身而下。

旭凤芸儿，我这就带你去找岐黄仙官，为你诊治。

如芸多谢旭凤表哥。　

养伤的日子，如芸是沉默的，她总是抚着心口，望向窗外。

雷刑伤在经脉，咳血之时，如芸总要垂泪，却不是因为痛，天雷之痛，在刑台上便早早止歇了。有旭凤为她疗伤，岐黄仙官也日日送来仙药，虽身上看着恐怖，其实如芸自己明白，她好得很快。

况且，她只受了十几道天雷。可润玉一百八十多道雷霆，伤势又会如何？

深夜无人，那龙鳞在她手中翻覆，流光溢彩，触手生凉。

如芸润玉表哥，你说你，何苦呢？

她又不是泥捏的，那一百道雷，还能把她给劈散了？不过是伤得重些，养得久些，这满天神佛，总不会让她死了。

如芸唉！

如芸将它收回心口，又叹一口气，转头去看窗外的夜空，她怎么睡不着，觉得很烦。她想去看看润玉。可她这幅样子，还下不得床，如何进得了璇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