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江颜落站在床前，琉璃色的眸子注视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尸体，手指攥得咯吱咯吱响。

“师父，我去给阿七报仇。”苏凌抹着眼泪，愤恨的说道。

阿七是江颜落的徒弟，是个俊美的小公狐狸。一年前，江颜落突然嘴馋，想喝山下小酒馆的花雕，苏凌不在，就让阿七去了。阿七回来之后突然告诉江颜落，自己想下山玩。

人妖各有道，山下不该是他们呆的地方，江颜落没有同意阿七的请求。

但是当天晚上，阿七趁着江颜落睡着偷偷跑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江颜落醒来发现阿七不在了。以为他昨天去山下打了一次酒，觉得好玩还没玩够，又或者是他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既然要去，就让他去了吧，玩够了，自己就该回来了。

江颜落没想到，一年后，回来的居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昔日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如今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息。

江颜落今天早晨开门的时候发现了遍体鳞伤的阿七。

他气息奄奄的躺在江颜落的怀里，满脸泪水的说道:“师父，我元神已毁，您不用白费功力了。阿七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想回来见见师父，阿七不该不听师父的话，偷偷下山，师父，阿七好想你。”

阿七死在了江颜落的怀里，阿七死的时候还带着满腹委屈。

江颜落抚摸着他冰冷的尸体，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阿七下山打酒，当初他偷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拦住他。

江颜落是狐狸，狐狸最是睚眦必报。她放不下自己对阿七的愧疚，更是放不下满腔的仇恨和怒火。

阿七的仇，她亲自报。

“师父，你看这个。”苏凌突然翻过阿七的手臂，透过血迹，隐隐能看到手臂上有一个刺青。江颜落知道阿七手臂上以前没有刺青，这只可能是下山之后刺上去的。

看这刺青的模样，应该是某种象征身份的标记，纹了这个标记，就相当于签了主仆、生死的契约。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一个狐妖为了他，在身上刻上这种羁绊。

“小傻瓜，”江颜落含着泪摸了摸他的头，“师父不是教过你吗，我们可是妖怪，妖怪就应该无忧无虑的。”

可是，阿七没做到，她自己亦是没做到。说这话时，她应该还依稀记得，自己很多年前对一个书生许下过“等你回来”的诺言。

诺言一旦许下，就注定是一生的牵扯。

江颜落等过那书生五十年，等枯了门口的一颗老槐树，依然不见书生回来找她。

自那之后，江颜落再愿不跟世人有任何的瓜葛了。

在她眼中，那些自称为“人”的生物，口口声声说着情深意重，可是情深意重的面皮下，都是些肮脏的虚情假意，他们用虚情假意伤了自己，伤害了阿七。

一笔一笔，如今都该计较回来了。

“如今山下是何年何月了？”江颜落要下山报仇，忍气吞声从来都不是狐妖的作风。

“已经是齐国永嘉九年了，师父，生生死死，山下已经换了三个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