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意料之外

　　这声音很是耳熟，林意欢观那背影更是熟悉，电光火石间，脱口叫道：“阳兄！”

　　这人正是胆子没她一拳头大的她的死党阳子奇。多年没见这位死党，甫一见到，颇感亲切，她心里简直百感交集，然而阳子奇却只顾着手舞足蹈地喊人救命，恐怕分不了心想着与她叙旧。

　　终于在他的鬼哭狼嚎之下引来了一大批披甲执尖的士兵过来，噌噌几下把他们三人都围了起来。阳子奇滑到包围圈外面，躲在一个士兵身后，偷偷瞥眼看着圈内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和一个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的男子。

　　场面十分混乱而且十分尴尬，林意欢打了如意算盘想着带上柳肃言从那个地洞里再钻回去，谁知回头一看，那地方哪还有洞，连坑都没有，出脚去拨，也只拨出了草下的黄土，正打算再踩上两脚试试的时候，人圈外一个如洪钟一般的声音淡淡道：“怎么回事？”

　    窸窸窣窣几声后，人圈退开，一人慢步走过来，身着墨绿长衫，带着一对精铁护腕，行走如风，皱着眉头，面上坚硬且黑沉。不是阳子奇的那位大哥又能是谁。

　　阳子琼走过来站定后，抬起下巴，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变幻不定，好一派睥睨之态。

　　原本林意欢以为，阳子琼当年也只是见过他俩一面而已，就算原模原样出现在这儿八成也是认不出了，哦不，他应该还认得出柳肃言。如今她又个是男相，柳肃言又仪容不整丝毫没有仙师风范，换成亲娘也认不出，更不用说旁人了。

　　然而，阳子琼审视他们半天后，突然冷嗤道：“柳仙师！”

　　柳肃言看着他，一颔首正要招牌式地“嗯”一声，人堆后面的阳子奇忽然大喊大叫着跑过来，跑到柳肃言面前脆生生便往下跪，跪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柳肃言的徒弟了，扶着膝盖扭扭捏捏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道：“师……仙师此来府上，可是为玉田闹鬼之事？”

　　那个“师”字脱口而出，“尊”给他在嘴里含糊半天，最终哼哼唧唧转成了一句“仙师”。待说完那一整句话，当下脸越发红得发紫了。

　　林意欢立在一旁听着，有意要岔开话题，便面上惊讶，道：“玉田闹鬼了？什么程度的鬼？很厉害吗？”

　　阳子奇转头过来看她，挠挠头道：“这位是？”一边继续挠头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是没见过还是想不起来了。”

　　阳子琼眼如利鹰一般盯着她，道：“这位公子与柳仙师的关系非同一般，敢问又是哪方的仙人？”

　　林意欢打哈哈道：“好说好说，我是柳仙师的……”

　　什么？徒弟吗？

　　那方她还没想好怎么编，这方柳肃言已经替她接了：“朋友。”

　　面不改色，撒个谎连眼皮儿都不带眨一下的，是她把他带坏了吗？

　　依阳子奇所言，玉田镇近来深受恶鬼侵扰，管是白天黑夜，总发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毛骨悚然之事。什么饭吃到一半突然吃到带血的手指甲啦，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有水往脸上滴醒来一摸摸到一手血啦，就是好好的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就爆炸开来，当场就是血肉横飞，然而血肉飞尽后，却又什么都没有，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接连讲了几十件怪事，最后一拍手又说道：“对了，今早张伯家的那个包子铺还出事了呢。我听人说，张伯今早开笼卖包子，笼屉打开后，里面血淋淋的躺着个人。”他像是真看见了那情景，说到“笼屉打开后”，脸色刷地白了，最后连声音都颤起来。

　　得了个捉鬼的名头，林意欢和柳肃言便被安排住在了一间厢房里。估计是凡人们总认为仙人孤高清冷，所以安排给他们的这间厢房四下里冷冷清清的，中途阳子奇乐颠颠地过来跟柳肃言叙了几回旧，发现叙不起来就没再来过，阳子琼自安排过他们两个住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上午好好休整过后，下午两人便上街去溜达了。从跌进地洞到从地洞里钻出来，约莫过了两日时间，两人先前具是蓬头垢面满身血腥，洗漱过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辨得出来模样。走在大街上风采翩翩，俊俏绝伦，柳肃言又颇具不食烟火的仙风道骨，街边的女子都想看却不敢看地悄悄往他们这边看，一个个涨红了脸。

　　若是放在以前，林意欢肯定又要拈花惹草，回眸一笑惹得那些姑娘脸红心跳，自己心中暗【爽。可如今却是没这份心思了，心里琢磨着连天来的怪事，尤其是他们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将军府，阳子琼不觉惊讶反而冷淡至极的态度，联想他梦中所为，从某种程度上，林意欢已经将他和地洞里出现的面具脸联系起来了。不过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七年前，也就是在这将军府里，阳子琼一个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将军跪在地上恳求柳肃言施救，柳肃言当时没有施以援手，后来三儿离世，阳子琼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恨上了柳肃言。难怪今天阳子琼看见柳肃言的时候脸色格外不好了，但他也算是分得清局势的人，只是对人冷淡罢了，没冲上去一把掐死柳肃言，可见其忍耐力是极好的。

　　再加上阳子奇给他们找了个捉鬼的名头，如此想来，这阳子琼倒不一定与那面具脸有什么关系了。像他这种沙场上拼拳头说话、直来直去、铁骨铮铮的汉子，最是不稀得肚皮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喜怒哀乐一旦有，一定全都摆在脸上，就像他看见柳肃言的那样。眼下最难解的就只剩那一场血腥得没来由的梦境了，还有玉田镇这无端端的闹鬼一事。

　　林意欢一路走一路想，柳肃言慢慢走在她身旁，而她也难得因为在想事情走得比平时慢上许多。林意欢想这些事情想得头疼，便想转头去看看那边叫卖的摊子上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却不想一转头便看见柳肃言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走着。

　　如玉雕琢来的轮廓，即使只有侧颜，也惊艳绝伦。不知道是不是林意欢的错觉，她仿佛看见柳肃言以往惨白的嘴唇上涌上来一点点的血色，唇上微微发粉，看上去很柔软。

　　她鬼使神差地总想把脸再凑过去一些，这种疯魔一般的想法一起，她心跳顿时狂乱无章，嗓子里也开始又干又涩。在真的把脸凑到柳肃言脸上之前，她赶紧一闭眼悬崖勒马，睁眼后把视线飘向了别处，只眼角余光还看着柳肃言，心道：“这难道是前两次留下的后遗症吗？”不自觉地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吴景轩！”冷不防旁里响了个炸雷，“你今天要站在你师尊那边，今后你就别回清霜宫给我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