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肆-故人不识

“我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唤我了，我记得在梦里……母后就是这般唤我的。”

　　柳钰宸说着便敛了眸子，暗自神伤着。

　　纠结许久，终是不忍心看到柳钰宸这般难过的模样，唤了一声，“阿……阿宸。”

　　柳钰宸身形微怔，复而转头看向我，因为背光的关系我们清楚的看到他眸底晶莹的泪水。

　　柳钰宸刚想说什么，我便被洞外信号弹所发出的声响吸引力注意力。

　　那是……姑苏蓝氏的卷云纹？！

　　我眉心一凝。脸色亦是沉了下来。

　　“看来是姑苏蓝氏的人遇到麻烦了，你身为姑苏蓝氏的大小姐，确定不去看看？”

　　左思右想，终是狠不下心来。

　　“走吧。”

　　我足尖轻点地，张开双臂飞身而起，拂袖而落款款落于破空而出的白练之上。箫音起，周身仙鹤为伴，落羽飞扬，在空中不断翻飞许久后终是踏云而落。

　　“旭尧君？！”

　　“旭尧君？！”

　　听得陌生的声音，以及落在身上那颇为热切的目光。略有不适的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模样颇为出挑，头戴云纹抹额的姑苏门生，他们的模样分外陌生，是我所不知道的。想来又是这十余年里姑苏蓝氏新收的弟子吧，这般想着，我轻敛袍袖微微颔首不做回答。

　　柳钰宸闻声眉心一挑，下一瞬竟是将我拉至他身后，狭长的眼眸微眯，面上有些不悦，“你们可是认错人了？她是我青丘柳氏的长公主柳轻离，本王的未婚妻并非你们口中的旭尧君，更不是你们姑苏蓝氏的人。”

　　“……未婚妻？”闻声，我眉心一跳并不直面的否认他的话，却是暗地里拧了他的腰一把，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未婚妻？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虽是如此，柳钰宸面上仍是维持着原来的笑容，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抬手揽过我的肩，将我牢牢地护在怀里，随后看向那两名蓝氏弟子，“鬼手逃脱，你们也没有受伤，我们就不作叨扰了，告辞。”

　　说着，柳钰宸将小指放在唇边，随后吹了一声口哨，下一瞬便有许多仙鹤纷飞而至，结成层层云梯。

　　正欲离开的瞬间，我却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微微侧眸便看到有一位年纪和哥哥相仿的少年躲在石柱后面，眸中情绪颇为复杂，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

　　柳钰宸的声音自耳侧响起，唤回了我的思绪，许是发现那名少年正在看我，不由得眉心一皱，揽过我的腰对那名少年说道，“你这样盯着我未婚妻看，是不是有些不妥？”

　　少年微微惊诧了一瞬，随后开始满院乱跑装疯卖傻，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所涂得那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

　　这场景，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而这名装疯卖傻的少年，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这种感觉……很像哥哥。

　　可柳钰宸曾告诉我哥哥修了鬼道。而我更是亲眼看到他受千夫所指，甚至遭到仙门百家的围剿，最后更是葬身火海，又怎么可能……

　　还活在世上。

　　这般想着，我敛了眸子掩去眼底神色，抬手虚放在额前，身子踉跄了一下，竟是止不住的颤抖。

　　索性，抬起的手遮住了眸中渐渐泛起的泪光。

　　“阿离可是哪里不适？”

　　柳钰宸含着几分关切的话语自耳边想起，倒是让我身子一颤，不知作何回答。

　　总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听得柳钰宸的这番言语，一时间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放下了挡着脸的手自他怀中退离，随后微微偏头半敛了眸子，心绪复杂。

　　沉默良久，终是轻轻摇头。

　　万籁俱寂。

　　我稍稍侧眸，在柳钰宸看不到的角度看向那名少年，不知为何，这名少年给我的感觉让我觉得十分熟悉。

　　可……我之前并未见过他。

　　记得当时听凉安城的宫人们提起过，外界有一段时间盛传有一修了鬼道妄想统领修真界的旷世奇才。据说还是在射日之征中一战成名的云梦江氏大弟子，后来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就因为他所寻求的道和仙门百家所求的道不相同，终是有人将那些冠冕堂皇的罪名强加在了他的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惜的是，我虽是见着了他最后一面。虽是见着了最后一面，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葬身火海，硬生生的承受了失去至亲的痛苦。

　　如若重逢，怕是不敢再相认。

　　因为，我怕这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给了我希望以后，终是会再次将我推入深渊，让我于无尽的绝望中无路可退。避无可避。最后慢慢沦陷在绝望之中，甚至被它所吞噬。

　　可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因为我从那名少年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欣喜，可这抹欣喜却终是被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所掩下。

　　他……会是哥哥吗？

　良久，那名少年移开了目光，于一旁胡言乱语。

　　看着他这般疯疯癫癫，看似痴傻的模样，我不由得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倒是尚未可知。

　　不过依照哥哥的性子，再加上听凉安城宫人所描述的状况来看，绝不可能是夺舍重回。

　　“那你有没有想过……献舍。”

　　柳钰宸低沉的略带一丝喑哑哦声音自耳侧响起，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

　　可是如果认错了人……

　　想到这里我又陷入了沉思，举棋不定。一时之间相认也不是，不相认也不是。

　　未见的时候满腔思念，现下似遇到了故人，却是如鲠在喉，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终是近乡情怯，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不相信自己？”

　　我敛下眸子，不曾言语。

　　“阿潇！”

　　一陌生却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于耳侧响起，下一瞬只觉有一双手抱住了我的腰将我带离了我的位置。足尖轻点任风将长裙吹散开来。下一瞬，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一只阴邪鬼手擦过我被风吹起的发丝消失在黑夜之中。

　　然后因为惯性的关系，我和那个抱着我的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我刚才好像听到他唤我……阿潇？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了，时间已经久到记不清了。

　　我微微抬眸，看向那个满面脂粉的少年，他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无法描述的浓郁香味。让我有些鼻尖发痒。

　　那名少年见我无事。许是想到我还是个姑娘家，就这样压在我身上着实不妥，嬉笑两声后急忙起身将我扶起。

　　“丫头，没事吧。”

　　柳钰宸抬手将我拉过，将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我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说着，我转眸看向那名少年，对他浅浅一笑。

　　那名少年神色微怔，随后冲我歪头一笑。

　　心跳竟是漏了一拍。

　　不知怎么，我竟然想到了他。

　　“只是我刚才听到，这位公子唤我‘阿潇’，我想冒昧的问一下，这‘阿潇‘’是何许人也？”

　　少年神色微怔，却是不打算实话实说，用装疯卖傻的模样巧妙的避开了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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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倾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