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冷了,我端坐在圆木桌前,盯着茶叶尖儿在杯中打旋儿。
念儿以为我冷着了:“姑姑,我去关门。”
吱呀吱呀的木门才合上一半儿,便被人粗暴地撞开。
“救他!”熟悉的嗓音携着粗暴的踢门声,门口闪进一道身影。
——黑袍加身,黑兜帽遮面的金光瑶。
我轻放下手中茶盏,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以及,他肩上扛着的黑衣少年郎——奄奄一息,断臂的薛洋。
念儿自觉地锁上门,将寒风尽数关在门外。
“救他?凭何?”
“算我求你。”金光瑶将薛洋置于内室,褪去了黑色兜帽,露出了染着点点血迹的脸庞。
那重伤少年,左臂被斩断,伤口规整,看来是一击断臂,伤口的血迹已开始发黑,微微有些凝固。
看来伤他的是个狠人。
门外的风声愈发的大,金光瑶负手而立,浅浅沉沉的光透过窗棂投射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沉郁。
他叹息道:“我与他也算陌路同道。也不知,今日的薛洋,是不是明日的我。”
“肯定不是。”我白了他一眼,手上救人的动作不停:“你一定比他更惨。”
他似乎一噎。
殊不知,此话竟一语成谶。
又十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黑衣少年平仰在榻上,仅剩的右臂搭在脸上,遮掩所有情绪。
“我薛洋十恶不赦罪孽深重……所有人都盼着我早点死。就连他也……”
我轻轻吹开水面漂浮着的茶叶尖儿,“你想见晓星尘吗?”
“……”
我轻笑道:“我可以帮你。”
他猛地趔趄着跌倒在我面前:“你说什么?”
“成与不成,在你一念之间。”
我将目光投向了半开的窗外,梨花树的枝桠已开始抽芽。
须臾,他眸子里的惊疑欣喜,慢慢化为虚无,又恢复成了那双暗无天日死气沉沉的幽黑眼睛。
他嗤笑一声:“嘁,老子在义城等了他八年,他怎么就不回来呢。”
我转回头,无波无澜地看向他:“他不回来,你不会去找他吗?”
薛洋发出一阵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即戛然而止,沉寂了下去,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脸上带着一点懵懂的神色。
“魂都碎成那样了……他不愿回来,我也找不到他。”
“只要你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
“你不要诓我。”阴测测的笑又回到他脸上,他露出了小虎牙:“不然,我就挖你的眼,拔了你的舌,将你做成凶尸。”
无心与他周旋,我直戳了当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去找他?”
“去。”他扶着床沿,缓缓坐了上去,“怎么不去。”
我摩挲着下巴:“这代价嘛……”
他却摇了摇头,额前碎发遮住了幽黑的双眸,“不要说,我不想知道。”
我依言闭了嘴。
八年,独守空城,将十恶不赦活成清风明月,还有什么,是他付不起的?
我从门前的梨树上折了七朵含苞待放的梨花。
取了他七滴血,点在那七朵梨花苞上,那花苞愈发晶莹待放。
“你只有七次机会,以血为引,梨花为镜,你便能回到过去。”
薛洋道:“回到过去?如何启动?”
“取掌心血,心中默想即可。”末了,我补上一句:“但愿能有始有终。”
他不屑地嗤笑出声,嘴角露出小虎牙,像偷吃了蜜糖一样甜:“我一定要带回他。”
我取出角落的七弦木琴,道:“你闭眼躺下,我用琴音送你去。”
薛洋只觉得自己浮浮沉沉,脑仁一疼,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确切的说,是被什么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