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今日叫穗禾去紫方云宫,原是为了她那白发的事。
要死不死,今日旭凤也在。
魔界战事之后,穗禾也没必要再瞒,荼姚便得知了她尝毒试炼青丝变白发的这桩事。
荼姚说她容貌不俗,若华发变青丝,想必会更是惊艳,所以想下令让岐黄仙官日日为穗禾调理,让她恢复当初外貌。
穗禾谢绝了。
她告诉荼姚,她以身尝毒已经一千多年,如今混毒已渗透骨髓肌理,她的头发,也治不好了。
然后,荼姚便叫旭凤平日多关心穗禾。
旭凤应了。
他面带微笑,没有任何不快。
穗禾嘴角一抽,心里又是冷笑一声。
遥想上辈子,旭凤之前还算拿她当妹妹,后来锦觅来了,却是连一眼也不愿瞧她了。
如今这般,是在讽刺谁?
而后,二人一同出了紫方云宫。
穗禾直想快些回扶桑殿,旭凤却将她拦下了“怎么,本神长的很吓人?”
穗禾不看他的眼睛,只垂眸恭谨道“火神殿下面容无双,丰神俊朗。”
“叫我旭凤便可。”
“火神殿下,穗禾不敢。”
“……”
旭凤觉得,自己是极为不喜她的。
每每得知上报到他那的战况,他都被她狠毒的手段激的牙根儿一酸。
这样的人,他是不齿的。
可每次一见到她,看见她皑皑华发,眸光淡漠,素衣翩跹。讽刺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旭凤自诩不是什么怜香惜玉,善解风情的君子。
可女人身上该有的柔情似水,曼妙婉约,穗禾都没有。
只有那一成不变的平静,淡漠,整个人了无生气。
“你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么?”
良久,旭凤问了一句。
穗禾有些愣,而后答“以前不是。”
“听母神说,你从前专修火系,你是如何走上毒师这条路的?”
旭凤语气轻松,带了一丝好奇。
“我现在也修火系。”淡漠的语气。
旭凤看着她,只见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映在眼睑上。
“你怎么会是如今这样?”
“我如今怎样。”
“可能是……不太像一个女仙?”
“如何不像。”
“同你一般大的女仙,是极爱美的,性子要么活泼,要么婉约,而你没有。”
旭凤自顾自说着。
穗禾沉默良久,忽的笑了。
旭凤这是第一次见她笑,颇为惊讶。
那笑容极浅,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她双眼依旧淡漠而平静,映着嘴角微微的弧度。
穗禾侧过头去,鬓间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情绪。
良久,她才道“我一头白发,打不打扮,有甚么意义。”
打扮去了,给谁瞧?
给你瞧?你稀罕么?你从来不屑。
穗禾心里冷笑。
闻她此言,旭凤想说,你明明容貌不俗,皑皑华发又何妨?
可他没说出口。
穗禾不再管他,转身渐渐走远。
……
入夜后,润玉布了星回来,白茸茸的魇兽,乖巧的跟在他身边。
正走着,魇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蹬着腿跑走了。
润玉转头“魇兽?”
魇兽跑远了。
他失笑,许是哪位上神入梦,被魇兽闻见了。
看那方向,既像是去栖梧宫,也像是去扶桑殿。
……
果然,魇兽蹦蹦跳跳跑进了扶桑殿后园。
穗禾不喜人多,扶桑殿入夜便少有仙侍,又不设结界,魇兽自然畅通无阻。
穗禾这次,难得做个好梦。
梦里,没有旭凤,没有锦觅,没有润玉,没有她见过的所有人。
只她一人,一树,一金乌。
梦中的她,还是前世的模样,及腰青丝,羽衣红练,手摇穗羽扇。
她轻倚树干,金乌的光芒,透过淋漓的树叶,洒在身上,映在眼中。
她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原来孤身一人,也未尝不是件自在事。
这梦极平淡,却也极温暖。
最后,穗禾醒来时,瞧见一白茸茸的小团子,睁着双碧蓝的眼,好奇的看着她。
穗禾醒了神,一愣。
这不是润玉身边那只魇兽么?想必是她入梦,又未设结界,将它引来食梦了。
见魇兽那呆愣愣的小模样,穗禾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的头。
又毛绒又柔软,手感颇好。
魇兽回神,躲开来去。
穗禾又笑“你这个毛茸团子,食了我的梦,便翻脸不认人了?”
魇兽吐了吐舌头,蹬着腿跑走了。
穗禾愣了愣,似乎是被它方才眼中那点得意打动了。
……
而那厢,润玉在璇玑宫,等了半天才见魇兽摇摇晃晃的回来。
它肚子圆鼓鼓,想必又吃撑了。
润玉微笑着唤它过去,揉了揉它的肚子。
魇兽打了个饱嗝,吐出了黄色的所思梦。
梦中美人,泼墨青丝长及腰,羽衣红练白银冠,素手轻摇穗羽扇,倚垂柳,任金乌落光洒满裙摆。
美人眸如点漆,唇红齿白。
瞧那容貌,竟是穗禾。
润玉讶然过后,明白过来。
天后寿宴见她,已是皑皑华发,心如静水。
梦中那般模样,便是原来的她么?
果然绝美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