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急诊。

　　陈绍聪忙完手上最后一个清创，扶着疲惫酸疼的腰往休息室走。

　　“诶？咋都在这歇着啊？”一推门，便瞧见陆晨曦和护士杨羽已经在了，两人神情悠闲的在那嗦着泡面。

　　陆晨曦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边吃泡面边说道：“就许你歇着，不许我们喘口气啊！”

　　“就是。”一旁的杨羽连忙出声附和。

　　陈绍聪连忙举手投降，他可不想被这两人连番攻击。缓缓走到沙发前躺下，伸手抱起茶几上的卡通水杯，吸着水。

　　“诶？我听说婧瑶代替傅院长上了徐芳因肺移植手术？”陈绍聪没去参加会议，不知道个中细节，只是知道明婧瑶取代院长傅博文成为手术主刀，还邀请了庄恕同台。

　　陆晨曦垂着头没有答话，她心里也很是困惑。当时出了会议室之后，她私下问过阿瑶，可她只说傅老师最近院内事务繁忙，做这台高难度手术怕是会分心。她隐隐觉得阿瑶话中别有深意，但又想不出，继而想着傅老师自两年前做完手术后，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不由得也就相信了。

　　“陆晨曦，明主任到底怎么想的？说她坚决拥护傅院长吧，她又和扬主任请来的外聘专家处的近。说她不支持傅院长，她又事事挡在傅院长，替他处理好，又默默无闻给你收拾烂摊子。她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透....”杨羽满腹疑问找不到答案，不禁出声问身侧的陆晨曦。她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明主任与扬主任之间微妙的关系也让人看不穿。

　　陆晨曦依旧一语不发，倒是陈绍聪抢过话头，“婧瑶自五年前离开去中东当了三年战地医生，回国之后她就性格大变。现在的她，根本没人能猜得透。”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和怀念，他和陆晨曦还有明婧瑶都是傅院长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关系也最要好。看着如今淡漠深沉的明婧瑶，他心里有些怅然，也有些心疼。

　　陆晨曦眸光微顿，脸色微微阴沉，阿瑶当年决然出国之前，找了扬帆长谈了一回，她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但阿瑶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眼睛红肿，二话不说买了张机票就出国了。

　　陆晨曦这么些年来一直和扬帆对着干，除了瞧不起扬帆那市侩势利的为人处事，更是因为他深深伤害了明婧瑶。每每看到阿瑶时不时眼底流露出的伤感，她心里更是痛恨扬帆。

　　手术室。两间相邻的手术室都在刻不容缓的紧张工作着。

　　“我已经结扎上腔静脉，即将切断下腔静脉，阻断主动脉，切除左心耳尖，一边灌注液外溢，防止左右心膨胀，减轻肺水肿。”庄恕从容不迫的完成供体肺部的手术，一边解释一边动作不停，“摘除供体肺还要一个半小时，麻烦护士通知明主任。麻醉师请计时。”

　　“好的。”护士放下手中盘子，小跑着往隔壁手术室跑去。

　　“明主任，庄大夫说摘除供体肺还要一个半小时。”

　　明婧瑶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手上的钳子始终灵活利落的工作着，完全不被外界事物影响，这是她工作的常态。

　　赵一杰在一旁当助手，神色微微有些凝重，“老师，您预料得很准，肺部动脉放过支架的这部分动静脉情况很糟。手术时间怕是比我们预想要长.....”手术难度无形中又加大几分。

　　众人不禁担忧的朝着明婧瑶望去。

　　“上腔静脉阻断完成，准备阻断下腔静脉。”明婧瑶神色未变，一如既往的埋头干活，毫不在意众人担忧不安的目光，只是一心投入手术中。

　　明婧瑶的镇定自若无形中给了众人一剂定心针，明主任的手术水平自是不用担心，只是多费点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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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楼顶是整个仁和唯一一个允许吸烟的绿色区。

　　忙活了一天的钟西北趁着休息的空隙走上楼顶过过烟瘾，恰巧碰见了也在这吸烟的扬帆，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朝着他那边走去。

　　“续一根？”瞧见扬帆手里燃尽的烟头，钟西北缓缓递了根给他。

　　扬帆微微一愣，轻轻摆了摆手，“我就一根的量。”说完，将手里的烟头掐灭扔进了充当烟缸的铁盒里，继而便准备走。

　　“扬主任，你们胸外这几天挺热闹的啊。”钟西北突然出声，语气里带着一丝隐晦的冷意。

　　扬帆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年轻人，干劲足，好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就回答了，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钟西北微微抬眸，语气依旧温和如初，“加州大学医疗中心专家，胸外科界的翘楚，心肺移植的大神。有了这么一位强劲的帮手，难怪连陆晨曦也让给了我们急诊。”

　　扬帆装作听不懂钟西北话中的嘲讽，不以为意的轻笑着道：“这是明主任的建议，傅院长也赞同，我没什么好反对的。听说那丫头这两天情绪不高？钟主任，您也劝劝，只要有能力，到哪都有好前途，要是表现好，还是有机会回到胸外的。”

　　他的这一番话让钟西北微微有些怒意，“扬帆，你这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吧！陆晨曦是真正为病人着想的优秀大夫！明婧瑶更是医学天才！你请来庄恕挤走陆晨曦，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对付婧瑶！”

　　扬帆脸色一变，正色道：“我不会！”

　　钟西北眸光幽幽的望着他，心下暗叹：传闻不是捕风捉影，他真的对婧瑶.....见此，钟西北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晨曦既然到了急诊，我自是不说什么。可婧瑶她是.....”语气微微一顿，“她是比晨曦更优秀的手术天才，我不希望你们的斗争将她卷进去让她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扬帆微微一怔，别有深意的盯着钟西北，“老钟，你说的是又一个吧！”

　　钟西北沉默的垂下眼帘，无以言语的苦涩涌上心头，想起三十年的那个悲剧，想起那人坚韧不屈的所为，想起车祸中惨烈牺牲的夫妻，想起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

　　“老钟，你放心。婧瑶在胸外绝对无人敢动。”扬帆语气里带着郑重，这不仅是他的承诺，也是婧瑶自己能做到的事。

　　钟西北敛下心底汹涌翻腾的万千思绪，缓缓抬眸，“我不管你和傅博文之间的明争暗斗，我在意的只是婧瑶。”

　　钟西北严肃郑重的神情与语气让扬帆心中一震，他显然未曾想到钟西北竟然这般在乎明婧瑶，对她的关心远远超过陆晨曦，还有他提到明婧瑶时，眼底的心疼与悲痛更是让他困惑不已。难道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那个庄恕来仁合，怕是也不简单吧！”钟西北语气幽幽的说道。他不相信庄恕只是单纯的想要换个环境搞医学研究，而且他总觉得庄恕的眸光有些熟悉。

　　扬帆笑了笑，温声道：“老钟，你怕是想多了。”

　　钟西北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困惑，“我不明白，傅博文在业务上出类拔萃，做院长也中规中矩，还悉心培养出陆晨曦和婧瑶这样优秀的大夫。你为什么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要赶他下台，不惜逼得婧瑶将晨曦发配急诊。”这点，他始终想不明白。

　　扬帆面色微冷，语气带着一丝锐利，“老钟，当年仁合胸外出类拔萃的不止他傅博文一个，顾主任是怎么被挤下台？你又是怎么被发配到急诊的，你都忘了？”

　　钟西北身子猛地一僵，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让他敬佩同情的男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良久，钟西北缓缓出声，“当年是我自己的选择。”对扬帆的前一个反问只字不提，“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必再提。旧事重提伤害的是那些悲剧中留下的后辈。”

　　别有深意的一番话让扬帆一愣，悲剧中留下的后辈？谁？陆晨曦，庄恕，还有谁？

　　“陈年旧事....沉渣泛起也是能淹死一批人的。我想做的也是你想知道的。”点到为止，扬帆自信老钟能听懂他的意思，也知道只要不伤及明婧瑶，他也不会刻意插手阻拦自己。

　　扬帆不经意瞥了眼钟西北手中的烟头，轻笑道：“少抽点烟，好好保重身体！为了自己，也为了对你无比关心，无比敬重的婧瑶。”说完，径自转身离开。

　　钟西北目无焦距的望向天空，心下轻叹：你在天之灵要保佑你的女儿，这孩子承受的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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