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   这名客卿小声道：“不久之前，一道蓝色飞剑，把您安排的缚仙网破坏掉了。”

　　江澄横了蓝忘机一眼，心中的不快直接流露到脸上，道：“破了几个？”

　　这名客卿小心翼翼地道：“……全部……”

　　四百多张！

　　江澄狠狠着恼了一番。/

　　蓝启仁笑眯眯地看着蓝忘机，又看了眼魏无羡。

　　蓝湛一身白衣，洁白如雪。可是魏无羡一身黑衣，蓝启仁看着，魏无羡再靠近一点就会把蓝湛的白衣给污染了，当即不看了。

　　四百多张！

　　江澄又是一恼，恼的是蓝忘机这个人。

　　你说他抢走了云梦双杰之一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送过来一个双壁之一的蓝曦臣啊！

　　/正想着，忽见蓝忘机向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忍不住微微一愣。

　　  蓝忘机这人从年少时起便一本正经得令人牙疼，严肃死板，仿佛从来没有过活泼的时候，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对魏无羡修鬼道一事极不认可。/

　　看到这一段内心独白，众人想着，以后又有几天见不着魏前辈了。

蓝忘机为何会牙疼？

魏无羡……就像你经常咬我一样。

蓝忘机……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白布上。

　　因为，魏无羡竟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不管大梵山里是什么猎物，他都不能要了。魏无羡和谁抢也不会和金凌抢。

　　竟然是金凌。

　　兰陵金氏族中那么多子弟，他实在是没想到，遇到的恰恰是金凌。若他知道，又怎会讥嘲金凌“有娘生没娘养”？

　　如果是别人对金凌说这句话，他会教这人领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可是这么说的，竟然是他自己。

　　 静立片刻，魏无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金凌似乎也没想到，一直有人明里暗里说他有娘生没娘养，他除了愤怒委屈一点，也不曾有过什么。

　　可也没想到……

　　一时间，所有人朝魏无羡看去，蓝启仁也对他改变了几分的看法。

　　魏无羡没想到这一段会当众放出来，尴尬过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蓝忘机眼神微微一动，道：“以后，别再这样了。”

　　薛洋一直盯着他，丝毫感觉不到周围的氛围，依旧是一张笑脸。

　　江澄的手慢慢转着指环，也无话可说。

　　魏无羡接下来又拉着小苹果下山，走岔了路，竟是另一条上山的路。

　　路上碰上几名修士，当魏无羡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时，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群服色混杂的各家子弟边走边抱怨：“这个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这样惯着他，小小年纪便这么霸道跋扈，日后若是让他接掌了兰陵金氏还不得翻天。咱们都别活了！”

　　魏无羡放缓脚步。

　　一名心软的女修叹道：“怎能不惯他宠他？那么点小便父母双亡。”

　 “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父母双亡又如何，世上父母双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要说魏无羡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亲可是江澄的亲姐姐啊，一手把他带大的师姐。”

　“江厌离也是冤，带出这么个白眼狼。金子轩更是惨，就因为跟魏无羡以前有点过节，落得这么个下场。”

　　“魏无羡怎么跟谁都有过节……”

　　“可不是。除了他养的那批疯狗你还听说他跟谁关系好了？仇家遍地天怒人怨，连和含光君都是两看相厌，水火不容。”

　　“说起来今天多亏了含光君……”/

　　众人一片静默，魏无羡则是看向金凌，发现他情绪还算好，也就松了口气。

薛洋这批臭道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以为是的批判别人，结果自己还不是一个德行。

薛洋道，眼中满是厌恶。

　　这次没人反驳他。

　　话糙理不糙。

魏无羡小流氓，别忘了，你家那位也是道士！

气氛经他俩一起就着，许多少年们围住金凌逗他笑。

　　蓝忘机似乎能想象他那一段是怎么过来的了。

　　旁人的指责，魏无羡根本不屑一顾，令他备受折磨的，是来自他内心的谴责。

　　一把将魏无羡拥入怀中。

蓝忘机别再想过去的事了。

魏无羡内心窃喜。

魏无羡好幸福啊，二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

蓝忘机不理。

魏无羡莫不是又心疼我了？

蓝忘机……

魏无羡说出来也没关系的，我可享受二哥哥的心疼了。

蓝忘机……叔父在看你。

魏无羡回头一看，蓝启仁正死死盯着他，好似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吓得他，赶紧从蓝湛身上起来。

　　/他狠狠一掌拍在水上，打散了这张滑稽可笑的面容，提起湿淋淋的手掌，就着溪水，几把抹去了粉饰。

　　水中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十分秀逸的青年。干净得仿佛被月色洗练过，舒眉朗目，唇角微弯。可垂首凝然注视自己时，眼睫上缀着的水珠却如泪水一般，不住下坠。

　　这是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不是曾翻天覆地、纵血雨腥风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盯了这张脸许久，魏无羡又抹了几把脸，揉揉眼睛，重重坐在溪边。

　　并非无法承受旁人言语攻讦，毕竟当初做出选择时就已无比清楚，今后将面对的是什么道路，心中早已自警：记住云梦江氏那一句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

　　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看到最后一句，薛洋也低下头，口中默念，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当初他也是这样，谁知，却掉进了晓星尘的温柔乡。

　　生活在黑暗处的人，总是渴望光明。而晓星尘就像是寒冷冬夜的太阳，令人着迷。

　　魏无羡也低下头，他那时其实一点也不想回来，回来了，又要承受世俗的谴责和内心的愧疚。

　　不过……

　　他侧首，看向坐的端正的蓝忘机，也正是因为他回来了，所以碰上了蓝湛。

　　一个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蓝湛！

　　魏无羡打听到山上的天女祠，又在路上碰见了阿胭和早已寿终正寝的老头，也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即十万火急地朝天女祠方向奔去。

　　懒汉娶亲，天雷劈棺，被豺狼咬死的未婚夫、父女先后失魂，华丽的寿衣……如同一颗一颗珠子，被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难怪风邪盘指不出方向，召阴旗更不会起作用。他们都小看了这座大梵山里的东西。

　　它根本不是他们所以为的东西！/

　　有一位小生说道：“当时多亏了魏前辈，不然我们早就遇难了。”

　　“是啊，多亏了魏前辈。”

魏无羡哈哈大笑。

魏无羡那是，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多活那几十年不是，要是连你们都保护不了，岂不是枉为夷陵老祖？

那可怕的忧郁气氛终于褪去了不少，众人又盯着白布。

　　毕竟当时有很多人不在场，他们也好奇这过程。

　　这时他们也都进到天女祠里面了。

　　/金凌负手而入。禁言术时效原本就不长，他的嘴已经能打开了。然而一打开就没有好话，他瞅着那天女像哼道：“这些乡野村民，遇事不知发奋，却整天烧香拜佛求神问鬼。世上之人千千万，神佛自顾不暇，哪里管得过来他们！何况还是一尊没名没份的野神。真这么灵，那我现在许愿，要这大梵山里吃人魂魄的东西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它能不能做到？”/

金凌……

真想揍那时候的自己！

江澄金凌，胆子挺大啊。

话音刚落，就有众多修士跟着附和，蓝思追身后的修士悄无声息的倒在地。

　　/蓝思追觉得这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由自主靠近神台，想把天女的脸孔看个仔细。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

　　一名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修士忽然无声无息倒了下来。其他人齐齐大惊，登时戒备，金凌警惕地道：“他怎么了？”

　　蓝思追握剑附身察看，这名修士呼吸无恙，仿佛只是突然睡着了，但怎么拍打呼唤也不醒。他起身道：“他这像是……”

　　还未说完，原本阴暗的洞窟，忽然亮了起来，满洞红光，仿佛一层血瀑沿着四壁浇下。供台和石窟角落里的香烛，竟然全都开始自发燃烧。

　　锃锃数声，石窟众人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正在此时，神祠外突然抢进一人，提着一只药酒葫芦泼了那天女石像一身，石窟中顿时充斥了浓烈呛人的酒气，他又持一张符纸在空中一划，掷于石像身上，神台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石窟映得犹如白日。/

江澄果然出事了。要是当时魏无羡不在的话，你们就完了。

金凌自知理亏，缩着脖子，很没骨气的当缩头乌龟。

蓝思追江宗主，阿凌还是很努力的。

金凌在后面狂点头。

江澄……你们两个离我远点！

/人多头杂，魏无羡越急越是找不到金凌，骑着驴子跑跑找找奔入一片竹林，回头撞见追上来的蓝家小辈，魏无羡喊他们：“孩儿们！”

　　蓝景仪道：“谁是你孩儿们！知道我们是谁家的吗？以为洗了个脸就能充长辈啦？！”

　　魏无羡道：“好好好。哥哥们。放个信号，叫你们家那个……那个含光君上来！”/

　　完了！

　　这是蓝景仪脑中最后的念头，他怎么那么嘴贱啊，魏无羡叫他们孩儿们，应了就是啊，省的最后让魏前辈叫哥哥们。含光君会不会杀了我啊？

　　蓝忘机冷哼，蓝景仪以为他放过他了，顿时松了口气，又听蓝忘机说道：

蓝忘机四遍。

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蓝景仪……是。

蓝景仪好吧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