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萤（3）

七月，大暑。

“你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何时要离开？”流萤坐在树荫下，尉迟龙炎在一旁用荷叶给她扇风。

尉迟龙炎闻言瞬间黑脸：“为何要离开？你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我哪里要赶你走。”流萤连摆手，生怕他误解了她的意思，“这里慌郊野林的，没有一篷一瓦，长久住下终归不是办法，总要有一处避所吧。”

“我是龙，栖身在何处都一样。”

“不一样，那不是家。”

家，尉迟龙炎对家的概念只有深海处的龙宫，来往的虾兵蟹将，还有挡住了太阳光线的宫墙。

“家？”

“对啊，我们每个人都有家不是吗？”流萤看着他，娇俏的脸上满是光彩。

“好。”

尉迟龙炎带她去了那晚有漫天萤火虫的湖边，找了一些木桩瓦片，以灵力将他们汇成一座小屋子。

一旁的流萤看得瞪大了双眼，这就是那些道士所说的妖术吗？倘若所有的妖术都能造房子，那这些法术也还是不错的。

这就是流萤，小孩子天性，单纯善良，不谙世事。

“如今这避所已建成，不过，我从未在人间生活过，也不知所谓的家里应该放些什么东西，所以，就只能麻烦你了小流萤，帮我把它变成一个家。”尉迟龙炎望着她，眼底如潭水一般清澈。

“好，我帮你。”

应了尉迟龙炎的要求，流萤三天两头往湖边跑，每次来都会带些东西。起初一些家具太大，她便买完后让尉迟龙炎帮忙搬，后来是些小玩意儿，一串流苏，一盆花，看到喜欢的流萤都会拿过来。

“我已经帮你找到家了，日后你便可安心住下了。”

“嗯，那你呢？”

“我自然是回候府。”

尉迟龙炎听到她的回答，脸上暗暗失色，良久，他说：“此前曾在人间看过一台戏——一条蛇妖为了报恩嫁与了她的救命恩人，而后终成眷是。我看你们人类对这段感情倒是赞叹不已。如果你喜欢这种报恩方式的话，我可以嫁给你。你愿意娶一条龙吗？”

流萤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手上的包袱也掉在地上。

尉迟龙炎看到她的反应，不禁笑出来：“不愿意啊，我可是连定情信物都给了的。”他话里多了几分委屈。

流萤一脸不可置信，他们是认识几月有余，但，她何时收过他的定情信物。以身相许之事在她初救起他时他便说过，当时只觉得是笑语，如今他的样子，却不像开玩笑。

“我……我……何时收过你的定情信物？”

“小流萤你的记性的太差了，就在一个月前的晚上，在这里，那漫天流萤，你忘了吗？”

那漫天流萤不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吗，何时成了定情信物了？

“小流萤，虽说我不是人类，但人类的情爱之事我也听过不少，所以我是认真的。我是龙，不食五谷杂粮，不喝酒不赌钱，还可以照顾你。你饿了我可以给你找吃的，你困了可以趴在我背上睡觉，你想出去玩可以坐在我的犄角上我带你出去，你怕黑我可以再送你一次漫天流萤。你看，我这么贤良淑德，勤俭持家，养我也不会太麻烦吧？”

流萤噗嗤一下笑出声，眼眶却热热的：“既然龙王大人都自荐了，我等凡人岂敢拒绝，暂且养着吧。”

八月，酷暑已过，天气渐凉。

“小流萤~”。油灯下，尉迟龙炎捧着一卷书。

“嗯？”

“什么是亲吻？”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两日，翻了翻书，想知道人间情爱是何种光景。却看书上说，相爱之人要用亲吻表达爱意。所以，问问你会不会。”

流萤的脸煞红：“你看的什么书？”

“市井上买来的。”

“给我，我这就把它烧了。”

尉迟龙炎小心地把书护在胸前。

“你究竟会不会。”

“我不会！”

“无妨，我们一起学。”

“我不要学。”

“乖。”

“小流萤，什么是洞房？”

“我不知道！”

“无妨，我们以后一起学。”

“我不要学。”

“成亲之后，自是要的吧？”

“尉迟龙炎，你到从哪知道这些的，你不是东海龙王吗，不是长年生活在海底？”

“我从书上看到的，我发觉你们人类的书还挺好看的。”

“什么书，我现在就去把它给烧了。”

尉迟龙炎再一次将从市井上淘来的书护在怀里。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他们已经陪伴彼此一年有余。时至今日，尉迟龙炎一直在想，若知道龙宫之外的美妙，若是知道人间有这么一个流萤，那他断然不会年复一年地呆在深海。

流萤，这个他喜爱的女子，终有一日，他要以龙宫之礼，凡间之俗，十里红妆迎娶她，让四方海域称她一声，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