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3）

回过神来才发现，有猎装女孩蹲在她身边，满目担忧，见她注意，小心翼翼的询问：“你还好么？”

她定定看着那女孩——透过那表象，看着那熟悉的，自己一分一毫拼回来的魂。

竟又是她。

“哈哈哈——”

彼岸抬手捂住眼，放声大笑——果然，是命。

命，逃不脱躲不过的命。

鸟语啾啾，淡香幽幽，又遇到她，一身的伤倒在草木掩映处，忽的就悟了。

——她勘不破、放不下，可这不耽误她活得自在。

她早入戏太深，出不了这天命的局，那就这样吧。

流落已是注定，去看看这世间又如何？

此心安处，为己乡。

没有彼岸，她给自己强寻一条出路。

坎坷也罢，荆棘也罢，绝不后悔。

她游荡人间，叫自己彼岸，浅笑宴宴，洞悉人心。

彼岸，心有执念，回头无岸。

那尘世中的种种的挣扎与迷茫，希望与绝望，恐惧与痛苦，动摇与坚定……她都曾一一尝尽。

她曾放任自己卷入轮回，兢兢业业的扮演一个普通人，一次次尝试，希望到失望，至再不报期望——她的年岁太长，总是能够她平复那一身的伤。

她在眼见着别人鲜血淋漓的时候，自己心底依旧带着疼痛。

她只是习惯了。

习惯离合无常，生死无常。

人生百年，离合悲欢。百年后，一切归于尘土，一切从头再来，唯她不变，唯她不逝，继续看着这茫茫尘世，若一个无心的看客，不得进，不得脱。

·

她以旁观的心情看着每一个途径她生命的人，喜爱着每一个给她些许温暖的人，若一朵解语的花，坦坦荡荡的周旋在这繁华人间。

属于她的那部分却被悄然隐瞒，真心再不肯轻付。

在她身边时，她是你最贴心的朋友，无微不至，大度妥帖，然而一转身，她什么都能抛在身后。

她爱着所有人，所以一个人也不爱。

对忘川，亦是如此。

所有贪恋的温暖会在离开后变成刻骨的孤单。

彼岸是骄傲的，她感谢他带给她的些许温暖，可她必定要在自己泥足深陷之前离开。

她在鹰落难折翼时将鹰捡了回去，当雀鸟养了起来，当鹰伤好了，她便养不起了。

他要翱翔九天，她便痛快放手，绝不放任自己留恋。

·

还是有些不舍的吧。

所以千山万水来到这个地方徘徊在那个故人身边，好像可以暂时安抚一下心底突然缺失了一块的感觉。

只是……她笑着，看着对面睡去的人，神色怀念释然却透着隐隐的孤冷。

这个地方，待得够久了。

也该离开了。

彼岸起身，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披风盖到卓笑身上，自怀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放在她手边，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的小二，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夜色已深，无月，星辰漫天，荒漠无垠，牧歌般的苍凉。

彼岸没回客栈，向着戈壁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没过多久，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等…等一下。”

气喘吁吁，仓皇的，焦急的。

彼岸停下，回头，卓笑跑到她跟前，摁着膝盖喘气休息。

卓笑睡得并不深，彼岸给她披衣时就已经醒了，透过窗见她进了戈壁，又看到自己手边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急忙追了上来。

“这么晚，你一个人进戈壁干什么？前面就是沙漠，很危险的。”

彼岸笑：“你就是为了这才跟过来的？”

卓笑被她笑得呆了一下，想到这人不能以常理论之，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抬手将盒子递了过去：“你的东西。”

彼岸没有动：“那是送给你的。”

“打开看了么？喜欢么？”

卓笑想起打开盒子时看到的那抹温润的红，眉头皱了起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挑了很久，这是我能在这个地方找到的最好的礼物。”彼岸的笑淡淡的：“贵不贵不过是俗世的评价标准，我想给你选一个礼物，觉得它很适合就买了，一点心意而已，你不要可以扔掉，我不会收回送出去的东西。”

卓笑被她的言语弄得一愣，本就醉酒的头更晕了：“可是……”

彼岸打断了她的话：“不喜欢么？”

“喜欢。”卓笑喏喏的承认，她没办法在这人面前说谎。

“那就留着吧，就当感谢你陪我喝酒。”

就当感谢你这些天来的陪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