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万里江山不及你

“怎么会不怕！差一点！差一点躺在床上的就是我！或者……差一点……我就嫁到那片草原去了……可是胤祥，我真的，宁愿躺在床上的是我，承欢是替我受了这份苦啊！是我害了她……”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唇堵上了，他一只手箍着我的脑袋，一只手紧抱着我的腰，逼迫着我不去思考那些骇人的事情。

我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羞愤难当，这是我们第一次这般亲昵，竟是在嫣然险些丧生的情况下。

可是任我怎么推搡，他都稳如磐石，那个吻缠绵深长，辗转反侧。

渐渐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忽然浮现在木兰围场的月湖。

那时月亮很圆，如同少年微醺的眼睛一样明亮。

我被吻得快不能呼吸，他方松开了双手，将我抱在怀里。

我在他的胸膛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绯红，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意识不清。

恍惚间，我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在我耳畔响起。

他说了什么？

哦，他说啊。

“怀里有个你，万里江山也不及。”

从那日之后，胤祥便再没来过。

承欢重伤，与八爷的婚期延后，而转眼间，离我同胤祥的婚期仅剩下一天。

我被接回了尚书府，坐在茯苓苑前，拿不起画笔，嗤笑不像等着花轿的新娘子，倒是个将死之人，等着死期。

明明，我将要得偿所愿。

为什么，心里却是消极的。

师父来信，说他正在漂洋过海赶来我的婚礼，他还说，他此次回西洋，迎娶了他的新娘，师母美丽极了，歌儿唱的也快乐无比，像极了云端的百灵鸟。

哦，他还说，他将师母留在了西洋。

因为，大清是个剥夺快乐的地方。

我放下信，看着德妃娘娘送来的凤冠霞帔久久不能回神。

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这样精致高贵，倒是不像我可以匹配的东西。

师父曾说过，他们西方女子的嫁衣，或者洁白无暇，或者青翠郁浓，可是绝不会是鲜艳的红色。因为在他们那里，流血死亡，是一件很悲哀的故事。

而在大清，嫁衣如血，女儿悲歌，这妖艳到残忍的颜色，给历代的新娘披了数千年。

赤红刺眼，入目伤心。这大抵，是女子一生的纠缠。

这一日，终在我的恐慌中慢慢流走。

成亲之日，起了风。

奶嬷把风吹的吱吱作响的窗户关上了，拿起桃木梳，细细的缕着我的长发。

木梳枝杈在我的发间流动，铜镜里的人儿，嘴角没有微笑。

奶嬷苍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我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强迫着自己挂上了温婉的微笑，任由她将我的头发绾成美丽的云鬓。

奶嬷将沉重的凤冠小心翼翼戴在我的头上，可真沉啊，压在头顶，我都有些直不起腰。

奶嬷说，格格美极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微笑。

奶嬷有条不紊的将隆重的嫁衣一层一层裹在我的身上，又将绣着凤凰的红盖头盖在我的头顶，把一颗红色的苹果塞进了我手里。

花轿吹吹打打招摇过市，停在了尚书府门前。

我被人牵引着，走进了花轿。

胤祥的府邸我只去过一次，我只知道后院有一园月季花，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繁琐的传统仪式依次进行下去。

进门，跨火盆，跳马鞍。

我眼前全都是血一样的茫茫红色，看不到牵着我的那双手的主人，脸上是笑，还是哀。

鼓乐鞭炮整整响了一天，可真聒噪啊。

祝福声不绝于耳，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这般美好让人向往的字字句句，为什么如今落在我的耳朵里，都是讽刺。

拜了堂，我被下人簇拥进了东方，端庄的坐在喜床上，静候我的夫君，我的郎。

奶嬷没有跟来，临别前她像是了却一生夙愿一般，流下了泪水，她说她当年也是这样为额娘打扮，随她进了尚书府，累了一生，悲了一生。

而这一次，她老了，这偌大的十三府，怎么走，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看我上了花轿，领了牌子衣锦还乡了。

我正襟危坐了半天，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稍微一动弹，身旁的随我而来的丫头便低声说格格不可。

这种酸痛终于在胤祥推门进来那一刻，松懈了许多。

他低声，让下人们下去领赏，自己却坐在床榻上沉默不语，没了下文。

我闻到了熏人的酒气，以为他喝醉了酒，自己睡去了，于是伸手将红盖头扯了下来，却突然发现他充血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他，问怎么了，他依旧沉默，眼中那份恨焦了我的心。

我伸手去碰他，却被他用力打开。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心头涌上怒意，将红苹果砸在他的肩头，然后滚落到地上。

他皱眉，那份怒意弥漫了整个房间。

红色的帐帷北风吹起，帘角飞在他的胸膛，万分迷恋不肯离去的样子，温柔缱绻。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进怀里，毫不怜惜的亲吻落在我的唇边，深深的，重重的，疼疼的。

我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从下花轿开始，他的手就将我攥的生疼，毫无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