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年少私语不沾情

最后一句话像玉碎之音落进我耳，扎进我心，丁零作响。

我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这生死之事被她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就好像在说，格格，宣纸没了。

四小姐，不是旁人。

正是笋儿。

我的泪毫无征兆的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

笋儿死了，笋儿死了，因我而死？

是我，亲手送了她的命。

她的娘害死了我的娘，我恨之入骨，讨厌那女人到了极点，现如今，历史又重演。

死的，却是个一心想要为额娘赎罪的小姑娘。

奶嬷看着我的眼泪，怒上眉心，粗糙的上猛然捂住了我的嘴巴。

“格格，你所流的每一滴泪，都像砒霜一样滴在夫人地下之灵上，你记住，恻隐之心不可动，眼下他们个个工于心计不相上下，同在一条船上，若是四爷败了，可想而知你的下场，格格，四小姐死得其所，你不能伤心，万万不能。”

我被捂住嘴巴，哭不出声，眼泪却骤然而下，我害怕，我恐慌，我无奈，我不知所措。

原本我还在庆幸是太子的人抢先在四爷之前发现了账目之事，故而东窗事发不会殃及笋儿。如此看来，大概是四爷想拉拢废太子，奉上了笋儿偷来的账目，借此机会让废太子立功。

可是这样的话，太子就应该回到储君之位。

废太子生性顽劣，嚣张跋扈，头脑简单加之康熙对死去的赫舍里皇后的情意全部付诸他的身上，朝廷上又有赫舍里皇后的娘家人支持着，所以太子这个人，是举足轻重的。

相反，八爷从小因为良妃娘娘地位过低而被带到了大阿哥额娘惠妃身边抚养，一直比其他人要努力万分，若说他是个平常人，加之万分努力，必然也是人中之龙，可偏偏这个八爷还比一般阿哥要聪颖百倍，待人亲厚，温润如玉。十七岁便被封了贝勒，凭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直至如今备受康熙宠爱，朝廷上也是严谨不已，朝野上下对他是无不服气。

所以二者相比，一目了然。

做四爷的对手，若非八爷，太子怕是不够他玩的。

可是，笋儿何其无辜。

“格格，总会有人要死，你我左右不了，看淡些吧。”

之后很久，我把一直自己关在房间里作画，画山画水画画鸟，一笔一笔一张一张随着时间在我手下流逝，恍然如梦。

果然，两日后，皇上下诏，将阿灵阿交给宗人府处理。

八爷党的大体只阿灵阿倒了，这对于八爷党来说，虽不是毁灭性的，却也是迎头一刀。

又过了两日，皇上下旨，复立太子。

这太子之位，是笋儿的命换来的。

抹雁说，笋儿死的时候，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被老嬷嬷活活用棍子打掉了，然后粗鲁的拖进了祠堂，流了一地的血。

我知晓，她不知道笋儿是因何而死，但她必是将笋儿的死归在我身上，在她心里，我额娘的死是理所当然，而她妹妹的牺牲，便是天理难容。

我面无表情，安慰道，“嗯，笋儿妹妹着实可怜的紧。”

侧福晋早就哭死过去，抹雁看了看身旁的承欢和胤祥，大概又想到我的身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沉默不语。

我在尚书府待了两天，承欢怕我再度受辱，便留下来陪我。

茯苓苑是我阿玛为额娘建的，院里是葡萄园，门前是月季花。

小的时候，大福晋难产过世后，阿玛便每日和额娘待在茯苓苑里吟诗弄月。

额娘总是怕惹事，想过平淡的生活，所以每次葡萄熟了，额娘老是让我摘最大葡萄去送给侧福晋她们，然后教我怎么问好，怎么行礼，怎么告退。

嫣然说，这月季花开的可真香。

我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早已枯萎的葡萄架上，迟迟挪不开。

突然间，承欢伸手，从侧面轻轻抱住了我，头埋在我的脖颈间。

“茯苓，缺席了你的过去，我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从今往后不管怎么样，你有我，永远都有。”

你有我，永远都有。

我总觉得她的话总在刻意躲避那些扎人的血雨腥风，承欢你好糊涂啊，你好糊涂啊，这样做，你该有多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