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月湖之女醉酒之郎

四阿哥新婚不久后，皇宫久喜之悲，太子，被废了。

我看到了那个骄傲了一生的太子，他已经被皇上宠的不成样子了，娇纵跋扈，顽劣失德。

如果说皇上宠太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么现在正直盛宠的胤祥，又是什么？

这个明君，终是为了他的江山，将他的儿子女儿，一个一个变成了傀儡。

太子之变，宫中难以恢复以往的安然。

如意馆的老槐树落了一地的槐花，风中一抹清香醉人。我认真的着色，丝毫没有察觉四阿哥的到来。

他在一旁站了许久，没有打扰我。

直到我上完颜色，满意的放下画板时，才发现这个男子几乎静静矗立在一旁一整个下午了。

“四贝勒。”

他缓步走进，笑道，“画的很好，郎世宁的才华被你学了个净。”

我有些不自在，微微颔首，“四贝勒过奖了，拙作难登大雅之堂，怎抵得过师父精湛的画功。”

他依旧笑，“茯苓格格，不久之后，你跟我十三弟完婚，可要改口叫四哥了，再跟我这么客气，四哥会以为自己做的有个不妥贴之处。”

“四哥……”

他满意的点点头，挺拔的身形走到了老槐树的底下，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这老槐树年岁不小了，里面也都空了，这紫禁城中，怕是没有比它年纪大的人了。”

“是啊，师父说，这是前朝崇祯帝在位时的老槐树。”

突然，他转过身，手掠过树皮，低头玩弄着扳指，道，“茯苓，你是个聪明人。”

我愣了愣，而后低头，“四哥抬举了。”

他走了过来，瞧着我道，“不，是我低估了你，茯苓，你若是不想让你和十四弟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就真心待胤祥。”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从容的笑，说“不必这样看着我，在这紫禁城里，没什么好人，我如此，八弟如此，你，亦是如此。”

我低头。“我不明白，四贝勒直言。”

他拾起一枚槐花，悠然走过来。“你看你，又生分了不是，那四哥来告诉你，胤祯是我弟弟，但是他往往有了奶糕总是第一个和八弟分享，胤祥虽和我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他初次狩猎来的白狐皮，却给我做了一件敞麾，孰轻孰重，我自不必多言。”

我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茯苓，装傻充愣，不是个好的选择，木兰围场，月湖之旁，作画之女，醉酒之郎……”

话音落，我脸色大变，木讷的后退了一步，“你！”

他笑的高贵，“你不必惊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沉默了片刻，不敢再抬头去看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现在朝中局势不明，曹营的女人，却留在汉营里，你觉得，我的心是有多大？”

“我不是……那……胤祯他根本不知道是我！”

他就近坐在了石凳上，说，“你不用害怕，谁让我那个傻弟弟痴心于你，我还真奈何不得你，不过，我倒不介意，跟自己兄弟打开天窗说句敞亮话。”

我冷静可以来，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满意的一笑，“内务府的账目。”

我冷笑，道，“四贝勒你真抬举我了，我一个深宫女子，去偷还是抢？”

他慢条斯理道，“内务府如今是八弟和揆叙所接手的，而我听说揆叙半年前喜得嫂嫂，名唤，笋儿。”

“我做不到”

“一个爱之深情之切的女人，没有什么做不到，何况，你是马尔汉的女儿，弟妹好好斟酌，四哥府上有一坛尘封的竹叶青，三日后开坛，希望弟妹跟十三弟到时候能来赏光。”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从容淡定，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到关节发白，这一招虽险，胜算却大。

我虽不清楚平日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八阿哥是不是和他一样卑鄙，但是我清楚，若这是地狱，那如今的我，也算半只恶鬼。

四贝勒走后，我叫人备车去了明珠府。

笋儿是侧福晋和阿玛最小的女儿，因为她出生在雨后春笋的季节，故而取名笋儿。

多么充满生机盎然的名字，春笋是顽强不息的一种植物，冲破土栎，稳稳扎根，风雨中傲然屹立。

笋儿今年十四岁了，长了侧福晋的眉眼和阿玛的嘴唇，看起来温婉可人。

她见到我，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那一瞬间，心头涌上千愁万绪。

我连忙扶住她要下跪身子，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往屋里走。

“笋儿，你在这里可还习惯？”

“都还好。”

“自家姐妹，笋儿不必拘着，是姐姐对你不住，当初……阿玛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是毫不知情，笋儿，姐姐只希望，你活的开心。”

“我……姐姐，爷对我很好，我没有怪你，都是命。”

都是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无法想象在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认命两个字。

她活过么？她认命。

她懂命是什么吗？

笋儿，只能怪，你生错了人家。

“笋儿，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不论以前怎么样，你我姐妹，终究流着相同的血。”

“姐姐，其实……是我额娘对不起你，小的时候，我都……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敢说，姐姐，笋儿……很懦弱，额娘所做的种种，我看在眼里，却不敢阻止，所以阿玛要我嫁，我便嫁，别人看来，我是在替你做铺路的垫脚石，可是笋儿心里明白，我这是，在替我额娘赎罪。”

我凝视着这个纯真的妹妹，她的阿玛，便是我的阿玛。我骨子里血，她也流着。

她知道，她什么都了然于胸。

她如此小的年纪，居然会牺牲赎罪。

家族，权利，还有我……

害惨了这个妹妹，失手推她进了火坑，现如今，却还要利用她。

茯苓，你于心何忍？

可是，四爷的胁迫之音回荡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三天，我只有三天。

若是有所为，我必定会连累这个纯真可怜的妹妹。

若是不为，那么，我，胤祯，胤祥，该是怎样的局面。

我不得而知，我也不想知道。

这是命么？是，这是命！这是命运里的两难抉择，是鱼翅还是熊掌？

是做美好纯真的茯苓格格，还是做夺嫡之路的棋子。

好吧，最后，最后一次。

额娘，我答应你，我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自己逼不得已，让自己悲苦万分。

最后一次。

“笋儿，我想要内务府的账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