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跟在圆脸后面,左爬右爬,不知道是在向前,还是在绕圈。
就象脱了壳的蜗牛,摆脱了壳的沉重也失去了壳的保护。
拥挤的尸体象削皮器一样刮擦着赵高裸露的心,发出巨大的沙沙的响声。不是脚步声,不是呼吸声,而是沙沙的响声。
时间的活塞在沙沙地倒退。
有些尸体开始在腐烂,被时间的活塞压榨成汁,滴滴滴在赵高的身后,形成一道蜗牛爬过留下的粘液。
粘液瞬即凝固成冰,封住了退路。好象也没谁看见过倒退的蜗牛。
突然三角鼻从圆脸上跌落。
赵高来不及收住势。胸腑从尖尖的三角上划过,被撕裂开来。
赵高没有理会,继续跟在圆脸后面前进。脏器、肠胃从裂口处挤出来,撒落一路。
只剩下一幅皮囊跟随着没有三角鼻的圆脸。
当地一声,什么被撞了一下。
赵高看到圆脸扭转过来。
没有鼻子的抵挡,脸完完全全地挨撞。圆脸像一面锣似地振动,眼看就要裂成三块。
前面是块黑洞般的岩石塞住了通道。在赵高看来,整个宇宙也被塞住了。
圆脸发出微弱的声音:你自己一个人走吧,别管我。
赵高低头看看自己敞开的空荡的胸膛,就象思想看着一张破烂的白纸。
突然爆发出一声狂笑。狂笑被压抑的空间阻挡回来,扼住了咽喉。短促而嘶哑的声音发出来:
赵高你,叫我走,一个人!
赵高说得好听,一个人!
赵高我现在还能叫一个人吗?别人残疾是缺胳膊少腿,我却是没肝没肺没肠没胃。
赵高没有手脚让人一看就知道,就马上可以博取同情。
赵高而我呢?却要每一次打开胸膛来换取怜悯。还知不知道是否有人怜悯。
赵高你会吗?
赵高你会就要把我带出洞呀。
赵高你不是说有你的什么狗屁引导和支持,我就能走出去吗?
圆脸无奈而乞求地说:
圆脸你也知道,我的鼻子被弄掉了……
赵高狗屁!
赵高你又要说是被我弄掉的是不是?又是被我的怯懦弄掉的是不是?
赵高告诉你,我被开膛破肚都没有怕过,我怯懦?!
赵高告诉你,我现在充满了勇气。
赵高怕什么?
赵高就算前面这块烂石头,我也敢砸。
赵高抄起圆脸用力地向黑岩石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