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第四

“安伯怕不是要告诉小昊，您打算让我住在这里吧。”一点点的愤怒忽而爬上小昊心头，他撤回搀扶安伯的手臂，反身站在老人家面前，一脸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的样子，严肃认真道。

不必说，小昊也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奴，就是再受宠也不敢把将军亡儿的房间给他住——除非，是刚才交谈中得到了常进的某种授意。

小昊虽不了解常进家事，但在常进麾下军队里待了两年，也听说过常进有一个亡儿，很得他的宠爱。就是这个宠爱独子的父亲，会偏偏把独子生前住的房子给他这个人人喊打的魔鬼住吗？常宅如此之大，还缺他这一间房吗！

怕不是，常进本来就是拿他当成那个死人吧！怪不得这几日看大家，尤其是常进的表现是那样的怪异！他就总觉得，常进宠爱的眼神透过他的身体，看到的是某一片虚空。亏得他还天真的自欺欺人，以为常进是真心宠爱他，原来他这些天是一直替一个死人叫父亲呢，可笑！

“唉？大少爷好聪慧，老奴就是这个意思啊！这也是老爷的意思！”安伯笑笑，又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来，稀疏几不可见的眉毛也弯了起来。

“他叫什么？常兰吗。”小昊语气沉重了些，虽然还带着些少年人没褪去的稚气，但是却听起来寒凉了些。

“是，是。这就是大少爷的名讳。不过还是不要直呼的好！”安伯依旧在笑，心里却觉得面前这孩子着实不一般，让人看不透，瞧着害怕。

“也是大少爷啊——”小昊举起自己细长的右手，张开五指对准面前的太阳，晃了晃，脸颊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而透过指缝的阳光照在他肤色白皙的脸上，反光，晃眼，“那小昊呢，小昊还当的起您大少爷的称呼吗，还配的上住在常兰的屋子里吗。”

“大少爷哪里的话——兰少爷已经过世了，老奴这才都叫大少爷的，大少爷不喜欢，老奴以后一定注意着！”安伯瞧着眼前人心思细密，果然不是一般孩子，恐怕就单单这些线索，也足够他知道老爷心中所想了吧！安伯无法，赶紧给给常兰换了个称呼。

“这样啊——”小昊把手垂下，浅色瞳孔鹰隼一般，他轻笑道，“那也不算很过分呢。”

“是，都是老奴人老无状，冲撞了大少爷。老奴等会儿就安排人，把这里收拾收拾，早点让您搬进来住！”

“好啊，那小昊劳烦安伯费心了。”小昊浅笑着，恭敬的语气里听不出阴晴。

安伯弯着脊背，只觉得自己当了一辈子差，也没这样紧张过，似乎连背后都汗湿了一大片。心里偷着想：“乾坤朗朗，白日皓皓——有这样一个名字的小孩儿，怎么是这样一副模样！果真是，不怎么讨喜！尤其是和我家大少爷相比，真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好在安伯这样的老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只笑呵呵的应着“是”，就招呼着两个孩子去后厅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