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车顶的灯光由于信庞大身躯的压迫，开始因为接触不良而闪烁。整节车厢也因为信的到来而开始晃动。萧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胸有成竹。只是，萧希望，列车不要脱轨侧翻。于是，他一口气跑到车尾的梯子，爬了上去。隔着两节车厢，望着眼前的信。信的行动似乎用尽了力气，速度明显放慢。它的巨眼开始左右飘忽不定地张望着。

或许，变成怪物的它，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即将笼罩住它的圈套，也感受到了肉体，精神全部彻底死亡的恐惧吧。

除了在研究所遇见了信，萧还依稀记得在高中时期，他和炎站在一起时的场景。第一次见到信，是在一次升旗仪式上。那天，萧作为值周生站在了操场的最后面，眼前是同样站成队伍的教职工队伍。信双手背在身后，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炎比他高一头，同样穿着一身白大褂。

不论是事实，还是从外表看，两人都是般配的师徒相。

只可惜，是一对恶魔师徒。

一个人，毁了几个家庭的永远的幸福；另一个人，毁了千千万万家庭的幸福。

如果你如此惧怕死亡，何必当初把死亡凌驾在其他无辜的人的头上？

直升机再次开始了对怪物的疯狂扫射。子弹呼在了信的肉体上，信的肉体开始崩开，血肉横飞。它痛苦地呻吟着，却毫无力气再去反抗。

萧就伏在天窗上，静静地看着信遭受着折磨。那一瞬间，萧感到悲哀。他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嘴巴微张，呼着气。

信，爬到了九号车厢的顶部。

萧的心脏砰砰跳着，目送着信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直升机的大喇叭上传来了声音：“车厢尾部的那个人！请你在怪物爬上十号车厢的时候立即撤离！同时断开主车与九号车厢十号车厢的连接。”

萧没有做任何动作。任凭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了他的头发上，身上，脸上。

我知道你渴望生，渴望存活在这个世上，无忧无虑地，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

但是，我不能给你这机会，因为你没有权利。

内心黑暗的人，永远没有机会和权利，迎接第二天的第一缕曙光。

对讲机里传来了轩的声音：“你现在那里怎么样啊？”

“很好……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死了。”萧回答道。紧接着，萧似乎是受了凉，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嗽完了，萧涨得满脸通红，眼睛充满了血丝，直直地看着信逐渐靠近的身躯。

“唉。”萧叹了一口气。

“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们见过，三年了。是嘛，首席校医？”说着，萧从兜里拔出了自己的水果刀。他把水果刀放到天窗上，蹭了蹭， 想要沾上雨水，洗去刀上的恶心的血迹。“那时我以为您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医术高明的老医生，能和我们大家打成一片的好医生。炎也是一样。哦，对了，因为炎的办公室在宿舍，老师们查的少，所以去他那里玩手机的女同学真的是多之又多。”

（此刻应该响起BGM：潮鸣）

“我当时没能和您打交道。多的是和炎。对了，您不是咱们这里有名的康慈药业公司的董事长吗？现在应该破产了吧？！”

信的前肢扑到了十号车厢的前端，萧被震得猛地晃悠了一下。信前肢的触手伸向前，想要抓住眼前的萧。

萧闭了一下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其实，我没有什么话再对你说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么，再见了，博士。”说完，萧攥着刀柄，然后瞄准了信的眼睛，猛地扔了出去。刀子在空中转了几转。信注视着这把刀子旋转着，靠近着，瞳孔越来越小，聚焦在了那一片小小的刀刃上。最后，刀刃直直地刺入了信的眼睛。鲜血飞溅。萧跳下车厢，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面的车厢跑去。队长和乘务长站在九号车厢与八号车厢的连接处，迎接着萧。

“好了，断开吧。”萧说道。随后，乘务长拿出工具，在连接处仔细地操作着什么。随后，她拉开了连接处的一个闸口。顿时，两节车厢之间出现了一个裂缝，下面的铁轨突然显现出来。后面的九号车厢和十号车厢的速度开始减缓，随后，主车和这两个车之间的间隙逐渐拉大。

我们安全了！

信趴在九号车厢和十号车厢的连接处，无助地嘶吼着。直升机盘旋在这两节车厢的上空，远处的车头的车灯越来越远。“那么，大家伙，是时候说再见了。”

导弹发射……

瞄准了信的眼睛。

……

“轰隆隆”的爆炸声，回荡在广阔的平原上。车厢也随之爆炸，很快，爆炸的火光便吞没了信的身躯，从身子，到眼睛，慢慢裹住，随后升起一股浓厚的黑烟。黑烟随着轻柔的风，逐渐刮向远处。破碎的车厢顶，趴着一具焦黑的，全身弹孔的瘫软的一坨肉球，一动也不动……

你的灵魂，也随着被风吹散的黑烟，永远地飘散，最终无影无踪。也正如你，就此被世人遗忘，顶多，就像一阵风，刮过每一个人的脸，却无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