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夜色感伤

此时天色刚刚擦黑，有的人家已经开了灯。

在这鸡鸭归架，倦鸟归巢的时候，喧闹了一天的小村又逐渐静了下来，只是偶尔会听到一两声狗叫。

出了大门左转，穿过一条街再右转，再经过一个早已经干枯了几年的鱼塘就是李晓盼的家了。

我们三个人一道在两旁堆满了柴禾垛的村路上走着，但各自的心情却是不同的。先说林杨，他也许早已经把我刚才传染给他的忧郁忘到了九霄云外，扑棱这一个三层下巴壳的肉球子脑袋不停的晃来晃去，还用哪种林杨式的鼻音哼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懂的小曲。小宝呢？在我们身边不停的蹦来蹦去，不时将一个引燃的花炮偷偷地扔到林杨的脚下，待砰地一声炸响之后，只吓的林杨尖着嗓子杀猪似的嚎，接下来就是他们叔侄俩充满欢笑的街头追逐战，我真担心在这黑咕隆咚的村路上，他们会有一个撞到柴禾垛上。

而我呢，望着此时已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幻想着小盼现在的样子，是瘦了还是胖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如果我从前就知道了我今天和云的结局会是这样，我会在当时就抛弃了云而接受她的爱吗？会？还是不会?唉！好难的选择...

想着想着，我就又想起了我和小盼在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我的定力咋就那么高呢！要是换了别的大老爷们，可能早就被她的石榴裙给整蒙了。

那天傍晚，我们俩背地里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池塘边上，在这里既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又可以看到残阳如血的落日美景。我和她肩并着肩一同坐在池塘边上，都把鞋脱了，将脚丫子泡在水里，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憧憬。

突然她扭过头来问我：“天哥，你说现在我和你娘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只能救一个！”她还把“只能救一个”五个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哪能那么巧？”我假装漫不经心的笑着问道。

"不，我说的是假如。我让你选择！“他很认真地说，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

“那……”我突然觉得这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问题，先救娘吧，就是对她不够好，先救她吧，又是对娘的不孝。好在我当时反应还算灵便：“先救娘，然后和你死在一起！”我以为她一定会开心的笑出声来，没想到，她却转过头去，眼睛出神地望着远处小村上空的袅袅炊烟：“其实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说你和我死在一起，那么你娘呢？你救他上来，让她看着你和我一起死吗？她好开心吗？天哥，有些事情真的好难做出选择的......”她的语气突然有些幽怨。

我知道，她一定在想，如果有一天让我在她和云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我会做出一个怎样的选择呢……”

这时，不知是谁家燃放的一只焰火突然间打破了夜空的沉寂，“砰”的一声炸响，将我从往事中拉了回来。待我抬头观看，那只早已射入高空的烟火在夜色中呈莲花状向四周扩散着五颜六色的星火，煞是美丽。

“唉！”我叹了口气，心中又想：往年这个时候，我也是要买上好多这样的烟火的，摆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和云一起燃放的。那时的烟火升空炸响之后，看着妻儿拍手欢笑着，是多么的快乐啊，而如今的这道烟火，却只是增添了我回首往事的伤悲...!

“诶，天哥,寻思啥呢？到了！” 胖子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去拉小盼家那两扇半封闭式铁院门的把手了，见我想着心事差点撞在他的背上，就马上出言提醒。儿子小宝也在一旁嬉笑着嘲笑我：“哈哈，我爸怎么连我小姑家都找不着啊？还说以前总来呢，骗我呢吧……”

“噢，我知道到了，我就是想去前边柴禾垛那撒泡尿，行了，先不撒了，正事要紧，先进屋吧。”我怕再让林扬看出我的心事，他再说出一堆指不定怎么难听的话来，那就糟了。好在是在晚上，黑咕隆咚的，他并没有发现我脸上那种不自在的表情。

不知怎的，以前小盼未嫁之时当我来到这里，看着她家那熟悉的北京四平檐，就有一种激动的、等待着她开门时对我露出那张笑脸的感觉，而今日却是那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怅然若失之感。

“汪汪汪”小盼家院子里那条叫做黑子的大狼狗首先发觉了院子门外的响动，就立刻冲着我们这个方向狂吠起来。接着，是她家房门的门灯亮了，再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谁呀？你等一会，我给你看着点狗。”

是她？是小盼！她的声音我不会记错！确定了是她之后，我一时之间高兴、委屈、酸楚一下子一起涌上心头，竟然喉头有些哽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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