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齐维桢滴米未进。
在塌边候了苏子仁三日。
不知何时男子已成如此模样,好看的眼眸,高挺的鼻,棱角分明。
刹那间失神,指尖轻轻拭过眉眼,这种感觉却是奇妙的,仿佛,心房被充溢满。
念头刚一生出,齐维桢慌了心神。
莫非这便是额娘曾讲的情爱?可这情爱不应当是男女之间的悸动么?为何自己却对苏子仁有如此情谊?
齐维桢有些疑虑,只一个人发怔,任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是发呆,却感觉手被虚虚的反握。再一看塌上的人,眉眼微动。
“来人!苏将军醒了!”
几乎是瞬间,齐维桢眼眶泛红,声音发颤。
“子仁,你醒了。”
苏子仁侧过头,瞧着齐维桢瘦削的面庞,又有些颤抖地声音,那份飘忽不定的心悦又坚定了几分。
他承认自己是喜忧参半。
喜他心中牵挂自己。
忧他无法接受这份情意。
只略微宽慰的握紧齐维桢的手,眸却不忍也不愿离开齐维桢的眉眼。
“我没事。”
未加思索的宽慰,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堵在心口,说不清道不明,想要亲口说出他的心悦,又害怕齐维桢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说,男子之间可有什么生死相守的情谊?”
齐维桢有些颓唐的询问,却将苏子仁惊了一惊。莫不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心悦于他?可如此瞧来,似是不知,也许只是无心罢。
“当然。便如你我的君臣之谊般,可不是生死相守?”
苏子仁眉眼弯弯,心慌的搪塞道,眼神却仍未移开丝毫。齐维桢对上其有些炽热的目光,猛的心跳停止。
又细细思索苏子仁的回答,齐维桢忽的笑笑,看来真真是自己想多了罢。
这世上又如何会有如此情谊?
他与苏子仁情若手足,日后定是要各自娶妻生子罢了。
苏子仁眸光微闪,只觉齐维桢猛的沉默有些蹊跷,欲说些什么,齐维桢却说道:“这两日你安心静养,登基之事你不必担心,养足气力,我要赐给你一份独特的大礼。”
“那……谢过三皇子。”
苏子仁且询问些什么,却听齐维桢如此言道,便阖了阖眼眸,只是谢过,并未过多询问。
连着几日过去,宫中一派繁忙,苏子仁处却如世外桃源,颇是安宁。
一日苏子仁正卧在塌上小憩,忽的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搅乱了宁静。
微微睁开眼眸,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施施然行了个礼,尖锐的嗓子喊到:“苏子仁接旨”。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金陵苏氏,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其加封大将军,赐府邸。钦此。”
苏子仁毕恭毕敬接过圣旨,不动声色:“谢皇上。”
大将军。
武官最高统领。
苏子仁有些惊讶,眸中满是难以置信,齐维桢果真如此信任自己。
那他定不负江山。
定不负他。
……
登基大典异常辉煌。
齐维桢着龙袍,一步步迈向宝座。他是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王,不容置辩,也不屑置辩。
目光凌冽的扫过满朝文武,对上苏子仁好看的眸子,微微一顿。
苏子仁忽的一声:“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是响彻云霄的万声万岁,也是清晰可闻的一声万岁。
苏子仁浅笑,齐维桢心愿以偿罢。
那他亦别无所求。
大典却是进行数时,教人腰酸背痛,苏子仁仍不敢懈怠丝毫,唇角勾起,瞧着大殿上颇是满足的齐维桢,满心欢喜。
齐维桢忽的一挥手:“朕今日在宫中举行大宴,还望众爱卿一同前来。”
……
散朝后人群中一阵熙攘,倒如集市般人声鼎沸,苏子仁候在齐维桢身后,却听齐维桢轻叹一声,叫苏子仁多了几分疑虑。
“皇上为何忧心?臣可为皇上排忧解难?”
齐维桢登上城楼,又唤苏子仁瞧那壮丽山河,眸光闪烁,却如终年不散的阴雾,教人胆寒。
“朕今日之所以万人之上,全靠子仁你舍命以搏。这皇位不知又有多少残臣余孽虎视眈眈,往后的路怕真真是九折途了。”
苏子仁猛的下跪:“臣愿誓死辅佐皇上。”
心微微一颤,齐维桢暗自嘲讽自己果真疯了。
他竟有一瞬迫切渴望苏子仁愿永伴身旁,如普通夫妻般白首不离。
齐维桢忽的沉默,良久轻扶苏子仁,细细瞧着男子刀削般精致的眉眼。
怦通——怦通——怦通——
苏子仁只觉耳根发烫,心悦之人便在身旁,又如此教人心柔,恨不得当即说出深掩的情意。
略微不适的偏头,齐维桢竟低笑出声:“怎的?大将军何时竟也如此羞涩?倒似小女儿家般的娇贵。”
“呸,齐维桢,你说谁是小女儿家?别以为你当上皇帝老儿便如此取笑我,有胆量你便与我比试比试?”
齐维桢倒并不恼,也未曾怪苏子仁的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竟与苏子仁在城楼之上比试起来。
教周围的婢子小厮看的起劲,有几个胆大的居然喝起了彩,城楼上霎时间热闹起来。
刚入秋的天便是凉爽,如此比试倒是快活。
却道天凉好个秋呵。
新皇登基,四海内皆是张灯结彩,唯有邱府,却是阴沉至极。
邱父在园中踱步,斜眼瞧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女子,竟狠狠掌掴,吓的周遭婢子噤若寒蝉,慌忙跪在地上。
女子本肤若凝脂,却红肿了半片,教人心疼,抬起眸子来满是水光,柳眉微蹙,煞是委屈:
“我不过心悦于当今圣上,你至于如此待我?难道我在你眼中不过就一棋子?我的终身竟抵不过你的权势?!”
“还是说你从来就没在意我的感受?!在意我娘亲的感受?!”
“混帐!”
邱父又是一掌,女子摇晃着起身,眸中满是怨恨:“好!你不在意我!我自己便去求皇上入宫!”
“下贱东西!你娘亲怎会有你这般恬不知耻的女儿!那齐维桢刚刚登基,朝中有多少心狠手辣之人伺机而动,你若入宫为妃,你又如何自保?为何你要执迷不悟?你是邱家女儿,是我嫡女,我又怎会允许你深陷险境?!”
女子猛的大哭,竟叫邱父一时手足无措,只重叹一声,便再无他话。徒留女子悲泣之声。
……
接连几日,苏子仁仿若消失般,无人知晓踪迹,府中亦空荡冷寂。只在小婢中流传道,苏将军夜夜出入皇上寝宫,怕是有龙阳之癖。
龙阳之癖?
苏子仁听闻手下人颤颤巍巍的解释,不住笑出声。
他确有龙阳之癖,可未曾夜夜出入齐维桢的寝宫。
这几日却是九折途,教人提心吊胆松懈不得,但一切为齐维桢罢,却也值得。
便是旬余,齐维桢坐与那大殿上,瞧着满朝文武,眉宇间满是戾气。
身旁一公公尖着嗓,颇是趾高气昂,毫不卑躬的叫着数官名讳。
那官员个个阿谀奉承,似是忠心耿耿的模样,却只听齐维桢冷声言道:
“罢官,贬为庶人。”
一时朝中求饶不断,苏子仁在一旁冷哼,只鄙夷这嘴脸。
小人呵。
却也有不服者,望负隅顽抗,嚷嚷着讨个公道,有甚者竟大骂苏子仁。
“够了!你们不是想要公道么?给你们便是!”
齐维桢勃然大怒,将罪证甩在朝堂之上,霎时间静寂,竟是安分了满朝官员。
小婢间从那起又流传他话。
将军与皇上便是心有灵犀,教人防不胜防。那个个痈疽可真真是愚昧糊涂,却大快人心。
苏子仁望着男子好看的眸,笑的煞是欢悦:“我便说要与你共筑霸业。”
齐维桢亦喜悦至极,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门外来报,邱府邱大人求见。
意味深长的瞧瞧苏子仁,齐维桢只笑道:“你且回府罢,你我改日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