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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先知
最近,打排位连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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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可以占卜未来的先知,我每次在排位前都会习惯性的看看这把的胜负
是的,知道胜负的方法就是这么简单且犯规
但我能知道未来,却无法改变
所以我无数次看到的餐桌前笑谈风生的队友们背后其实满身伤痕
前一秒还在拍着我的肩笑着告诉我加油的奈布先生在我的眼中其实鲜血淋漓
左边的那位艾米丽小姐会在十分钟后被带着尖刺的荆棘贯穿肩膀死死的钉在狂欢之椅上
卢卡先生则会在地窖门口流血至尽而死,我能看到他那双低垂着的灰色眸子里的笑意与绝望重叠在了模糊之中
真朦胧
我呢
我看不见
我无法预知的只有自己
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役鸟飞回了我的肩头,落下来几根翠蓝色的羽毛
为什么还在犹豫呢,明明已经置生死于身外
肩上的役鸟轻轻啄了一下我的耳垂,耳尖一阵刺痛,我一愣,随后从发呆中缓过神来
我压根就不指望这帮怪物能给求生者丝毫的怜悯,他们从泥潭中诞生,又成了别人的绝望
神说,不会宽恕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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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碎裂的声音我已经听过了无数次,每次听到却只是心中麻木的扯动一下,随后便像石子沉入大海般,再无丝毫波澜
眼前的世界再次变的清晰,我能感受到脚踩在松软略带潮湿的泥土地上
算不上多么明亮,但对于遮住双眼的人来说,我只要心中清明
我麻木的敲击着手上的金属按键,嗒嗒的破译声聒噪的响个不停,我真讨厌这声音
他们总说先知大人多么无喜无悲,总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我不是天性凉薄,如果任何一个人见惯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见惯了上一秒还和你说笑的人下一秒就血淋淋的在你的脑海里出现
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逃避
所以我蒙上了双眼
我或许真的很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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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破译!”
我微微抬手,指尖落在金属按键上顿了一秒
萨贝达先生正在牵制监管者
我看到雷达上那个小小的点正在移动,几秒后,我又低下了头
如果第一只役鸟开局就用在救人位身上会很麻烦
我看到的结局里,萨贝达先生是在半血牵制监管者,所以这只鸟,给与不给,没有任何区别
“当”
沉闷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军工厂,从指尖传来的颤巍直到心脏深处微麻
我好像已经冷血的把这一切真的都当成是一场游戏了
“监管者转移目标,注意”
一切都如同提线木偶般生动而麻木的执行着
医生倒地,上椅,放飞
剩余一台密码机
囚徒半血
役鸟在我的手上隔着厚厚的皮革手套最后残留下一丝腹部的温热,几根羽毛将我的视线模糊成铺天盖地的灰紫色。风声,雾刃飞过划破空气凌厉的响声,鸟的高声鸣啼,我拉下眼罩,役鸟的翅膀卷起的风掠起我的短发,它蹭了蹭我的耳尖
我看着它在我的肩膀上静静的注视着我敲击密码机的动作
“你害怕吗”
它像是能听懂我说话,摇了摇头
我收回视线,没了眼罩的遮掩,我看到的视线不再朦胧,一切好像都是那么自然
“有我在,安心”
即使我什么都看见了,好像还是无能为力
我好似坠入深渊的浪花,在窒息之中妄想溅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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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贝达先生,一会请直接去开大门,无需管我和卢卡先生”
指尖缠绕着绷带,鲜红缓缓浸湿着雪白,宽大帽檐下的那张脸孔轮廓分明,那双幽兰色的瞳孔如同黑夜中跳动的磷火,静静的注视着我为他包扎的双手
他轻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身体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这会牵扯到旧伤,那满背大大小小的疤痕我看着都有些愣神,可他仍然一言不发,只注视着我
“伊莱,你是又看到了什么吗”
多好啊,他那炽热的视线,带着自信与朝气,坚信自己能改变一切的信念
“如果是因为你看到的未来,那没有关系”他搭住我的肩膀,我感受到肩上落下的手,没有动,他的鼻息吹在我的脸上,是略带着烟草味的沉稳
我们是相处了很久,但这只是我们的第一场共同的游戏
“一个尼泊尔战士永远不会抛弃同伴,不管是面对什么”
那双蓝色的眸子中有让一切人心安的注视,他认真的看着我,那目光无比炙热
“我不会抛下卢卡,更不会抛下你,伊莱”
偌大的厂房里,他一字一句的说
昏暗的白炽灯怎么可能盖住他眼中跳动的火焰呢
为什么这该死的庄园一定要把我们拉进来啊,看着他的目光,我反悔了,我忽然觉得曾经那些想要的东西变的一文不值了。如果他能看见我的内心,我现在一定在狂笑着泪流满面
但我并没有
我抬头看着那双眼睛
“如果想改变什么,就尽管去做吧”
我忽然轻笑
他愣了一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
“曾经我也很想改变,但神告诉我”
我退后,将指尖搭在最后一块金属按键上
“我们都无能为力”
刹那刺耳的长鸣声拉响了门闸,直达心脏的颤栗,奈布怔怔的看着囚徒的图标从倒地变成半血,阴影剥离开他的侧脸,他看着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复杂
“我知道卢卡会留在这里,你会从大门逃生,而我会走另外一个门”
我知道那一刻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羡慕吗”我笑着“这种能力我一点都不想要,我宁愿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往后一步一步的退着,我笑着将我的眼罩彻底扯下
“我宁愿”
那双眼睛明明灿烂若星辰,即使是最明亮的北极星也抵不过那一丝的光芒
“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重新系上了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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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小门的门口,役鸟告诉我卢卡先生已经快放血而死了
它扑扇着翅膀落在了我的肩头,再次掠起了我的短发
我没有回头去看他
“不用再挣扎了,他自己都放弃了”
身边的雇佣兵愣了一刹,我看到他的手攥紧了,随后沉默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针筒
“你真的什么都能看见吗,伊莱”
快要走的那一刻,他叫住了我,我的披风还在身后猎猎作响,我默默拉紧了我的斗篷,役鸟盘旋在我的身后,随后落在我的肩头
我转过身来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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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来以为我会就这么一直下去
就做这深海里的浪花,不再想着如何溅起波澜,而是随着潮汐的方向缓缓流动
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