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盯上猪

虽然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但在顾景衍的心里，却是无数次的预演沉淀下来的局促与紧张的体现。

五年了，和老头子的五年之约也到期了，当他在中考成绩查询栏上看到她的名字时，他继续留在顾家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转学来金锦，并且顾东林要答应不会干预他在学校的生活。

昨天下午不是没看到她，即使她低着头没有望过来，即使这个女孩不再是如以前瘦瘦小小跟在他身后叫着小衍小衍的一只，但他进门的那一刻，一眼就扑捉到了记忆中的模样。

要不是老头子还在办公室，要不是周伯在教室门口等着，他很想把预演的一切变成行动。

可是他不能，冲动的结果可想而知。

微暖就这么低头盯着他圈住自己的手，竟也有点忘了自己还被人提着衣领，直到旁边的女生轻轻推了推她，“同学，你们把文件夹给我吧，老师叫我们进去呢。”

“哦，给你。”微暖直起身来，顾景衍也顺势松开了手。

文媛望了望顾景衍还直直盯着微暖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你就是苏微暖呵。上次倩霞和我说我还不信，顾景衍，这就是你在福利院里念念不忘的那个土包子？

文媛收了情绪，敲了门后直接走进去把文件夹放在了办公桌上，“班主任现在应该去吃早餐了，我们就在这等等。”

微暖也是进来后才转过身看到站她旁边的顾景衍，她望过去正对上他一直没移开过的视线，不由得手指微微向手心蜷缩，内心是一种亲近的生疏。

他长高了好多，她的头只堪堪到他肩膀，还记得他刚到福利院的时候脚受了伤，还是她一路歪歪扭扭地把他背回去的，即使他很固执的推脱着，但没抵得过她的坚持，现在不再和他并肩了，肯定是背不起了吧？

眉眼也长开了，她都快有点不认识他了。

以前在福利院没有好看不好看的概念，自从初中时有女生要她帮忙给苏凉辰递情书，苏凉辰从来不接，倒是江楠每次开玩笑读给她听，大都是学长长得好好看，我是你的迷妹，你打篮球的样子真的很帅……

现在看到他，忽然就感觉他也长成了女生们花痴的模样了。

“小……”声音渐小，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今天下午放学，我在教学楼旁边小亭子等你。”

文媛见他们俩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心中暗暗生出些许不快来，“老师来了。”

高三教学楼107班。

江楠瞥了眼正低头做练习题的苏凉辰，“今天早上不是说头痛不舒服吗？干嘛强撑着。”

“我没事。”

“你看看你，不就个模拟考吗？名次不掉就行了，至于这么拼。”

江楠把他手里的练习册抽开，谁知苏凉辰根本不予理会，又翻开了厚厚一本物理解析大全开始看。

江楠忍不住翻白眼，这人除了学习和篮球，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了，八卦一下，我上次去给暖娃子送笔记，我看见她旁边坐了个男生在睡觉，她还让我不要吵到他，总感觉有丝猫腻。”

“大惊小怪，猫腻在哪里？”苏凉辰随意翻了一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猫腻就在今天早上我跑步时还看见他俩一起走过来，对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你何时看见她和男孩子有说有笑的一起上过学？”

“所以呢，两件事有什么逻辑性？”

“嘚，我脑子抽了，和永久单身理工男说这个，这周末去你家，作为她的第三个监护人，我有必要和林姨一起侦查一下，那男孩子是何方神圣！”江楠说着还认真思考起了什么。

苏凉辰白了一眼江楠，“无不无聊，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挽救下你的化学。”

“你这个后哥就不用管了。”

中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去食堂打午饭，江楠拿着饭卡晃悠悠了半天，眼神不断逡巡着流动的人群。

“你不打饭就别挡着别人。”

“哎哎，我看到了，在那里，看到没？我没说错吧，暖丫头又和那男生坐一起吃饭了！”

苏凉辰顺着江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一个戴着个黑帽子的男生和她坐在一起，吃饭就算了，手干嘛搭她肩上去了？那丫头还笑得挺开心！那男生不算很高，看侧脸长得还不错？

哼。

“哎呦呦，我的暖娃子哦，我楠哥好好养护的白菜，是哪头猪这么放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哥迟早收拾你。”

江楠作势按了按拳头，一副正经样子，“猪辰，我说，是时候承担哥哥责……哎，你怎么走了……”

“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苏凉辰感觉一个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他很少关注这个妹妹的事情，虽然一起生活了五年，可以说并不了解她。

不过中午确实有点小小的烦躁，又说不上来为什么，难得他有件事情想不透这么久。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铃声响，高一新生们感觉瞬间活过来了，都开始收拾书包冲刺。微暖把今天的值日做完，又把作业布置好才收拾自己的桌面，被强硬选作学习委员后，事情不知觉就多了起来。

一个下午她也是难得的总开小差，目光不经意就飘到顾景衍座位那去了，有的时候发现他也朝这边看过来。

她心里有点打鼓，小衍要和她说什么呢？自己也有话问他，待会儿怎么开口？

边想边走不自觉就到了楼下，连身后两个人悄悄跟着她一路都没丝毫察觉。

“微暖，这里。”顾景衍从她走到楼梯口时就看见她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衍，你，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顾景衍没想到她开口问的竟然会是这个，以为她会先问他为什么后来没找过自己，质问他为什么没遵守承诺。

“我……很好，你呢？后来为什么不在福利院里，这几年你在哪里生活的？我去找过你，但他们说你被好人家领养了。”

顾景衍看了看眼前的女孩，不再是以前他记忆里因为营养不良过分瘦弱的模样，应该是……有待在一个好家庭吧？

“嗯，我现在的爸爸妈妈他们待我很好，我很感激他们收留我，对了，我那个时候给院长爷爷留了住址的，我说如果你来找……”

“我有，我有去找你，只是每一次他们都和我说，不清楚收养你的人家住在哪里，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顾景衍生怕微暖误会自己，说话都有些激动。

“我也有拜托妈妈帮我问，问你和莫姨去哪儿了，可是找不见你们……”

两个人把话说清楚了，微暖反而心里莫名戳中了某根弦，眼泪突然就模糊了视线，吧嗒吧嗒往下掉，她低着头不想让这副样子被顾景衍看到。

一只手就这么轻轻伸过来拭去了眼前的模糊，紧接着是一个很温柔的怀抱，就像以前她哭的时候那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头。

亭子不远处，江楠握着拳的手咯咯作响，他取下帽子和墨镜，转过身埋怨苏凉辰，“我说什么，这都抱一起了，你刚刚就不应该拦着我。”

“这不是今天中午那个男生。”苏凉辰略略皱着眉，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这都啥时候了，这是重点吗？……等等，你说啥？”江楠又重新盯过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去，到底是有几头猪看上我家的白菜？不能淡定了！我现在就要去阻止这群猪精！”

苏凉辰看着江楠气冲冲走过去的架势，本来想说你可能误会了，转念又不想阻止他了，就像他本来说着不想参与这么奇怪的事，还是半推半就被拉过来一样。

他想起送微暖的那只尖叫猪，突然觉得江楠的话说反了。

在他看来，是黑心白菜，盯上了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