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收到圣旨的时候还有些懵，她刚到苏州不足一月，如今又要回京了？
可即便如此，苏文卿还是领旨了。她先将王府的事交给心腹管家，还有侍女小竹，又派十三严加看管废帝，最后才乘着马车回京。
苏文卿到达京都时已是第二日黄昏时，入天子城门后，她看见了来迎接的总管太监李福。李福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把她领到了甘泉宫。
彼时萧凌宸正在殿内大发脾气，殿内名贵精致的瓷器皆难以幸免，苏文卿正好到达甘泉宫外，听见里面的声音，面色有些犹豫。
待她终于决定踏进去时，脚边很不合时宜地扔过来一个杯子，就这么碎在她脚边。茶水溅在了她华美的襦裙上，苏文卿的心也不免跟着一颤。
苏文卿最后还是踏了进去，抬起头，正好和萧凌宸暴戾的目光打了个照面。
“兄长？”苏文卿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开口。
萧凌宸先是一愣，后烦闷地转身，坐回龙椅上，语气里仍存难以掩饰的怒火，“进来坐吧。”
“是。”苏文卿上前，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
“李福。”萧凌宸又唤了一声，李福忙提着衣摆小跑进来，身后还领着几个侍女。她们将宫殿内收拾干净，又上了茶后才出去。
苏文卿拿起茶杯，斟酌了一番，又饮了一口后，抬头，“好浓郁的茉莉花茶。”
萧凌宸也饮了一口，“恩，里面加了些白兰花，以增加茶的香气。”
“不过有些过于香甜了。”苏文卿笑了笑。
萧凌宸没回，他又饮了一口后，问道:“在苏州住得可好？”
苏文卿放下茶，“托兄长的福，一切安好。”
“恩。”萧凌宸应了一句后又说，“朕听十三来信说过了，你在苏州那开了几家铺子？还用我的名义布施灾民？”
苏文卿点头，没有否认，“是。”
“为何？”
“虽说兄长已为帝，我吃穿不愁，可现如今，国家内忧外患，加上荒灾来临，即便兄长已发布法令整改救治，又免了三年税，可百姓依旧过得贫苦。”
“兄长忙于各地的事宜，而苏州那边尚且还有一个隐患，兄长又将大批珠宝赐了顺安王府，实在有些暴殄天物。所以那些银俩我都用了好大些，以兄长的名义布施灾民了。”
“剩下一些，开了几家铺子，一来可给那些找不到工作，可又需要糊口养家的人一个救命的机会，至少先把民怨减少些。二来可以补贴王府，不用再多花国库的银俩，如果多了，我还可以上缴国库，如此一点小事，希望能帮到兄长一些吧。”
听了她的话，萧凌宸眉宇间的乌云才总算消了些。 “你是我的妹妹，不必过得如此辛苦，不过灾民一事，你做的很好。以往我也颁下赈灾银俩，可治根不治本，功效甚微。”萧凌宸说到这儿，放下茶杯，语气有些余怒。
苏文卿接话道:“如今朝堂上仍有前朝旧臣，这些人里有忠有昏，若是忠臣倒也罢，可若是昏官，兄长的法令发布，赈灾银经他们手中，一官接一官，官官相护，贪图国饷，如此下去，发下的赈灾银到百姓手中能有一成就算不错了。”
“长此以往，民声怨道，兄长不免会落到前朝废帝那般的下场，或者像天下人讨伐阉党那般。说不定就有人借此发难，加上梁氏皇族未灭……这皇位真是坐的让人心不安神不定的。”
“是了，如今三国皆有内乱，这大周虽刚立不久，但前几年阉党已被我清除大半，朝堂上剩下的大都是些旧臣，这里面能做事的不多，吃软饭的倒不少。若不是我还缺些人手，还用得着这些东西，全都发配到边关打仗算了，尽会说些恭维无用的鬼话！”萧凌宸怒道。
“兄长息怒，当皇帝的都是如此，兄长文韬武略，又少年英才，一定能解决这些，不过时间问题。刘义将军在寒武关奋战，兄长还是着手快些处理好国内的乱事才好。” 苏文卿劝道。
“最多一年就能结束，看来这些日子是我太过仁慈了。”萧凌宸紧了紧手。
苏文卿不语，萧凌宸又问，“对了，废帝那边如何？可有动静？”
苏文卿轻轻摇摇头，“还是同以前一样，沉迷酒色，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越是这样的人，越要提防，十三在盯着了。”
“嗯。”
“兄长，小妹呢？”苏文卿询问，她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些言论，而现在她到了皇宫，萧凌宸至今也未和她说实话，是心中有愧，还是根本没有这事？
萧凌宸沉默，甘泉宫内气压又低了下来，许久，他才开口，“我正打算你和说这事。”
苏文卿垂下眸，轻叹一声，“看来是真的了。”
“文卿。”萧凌宸叫了她一声。 这是萧凌宸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苏文卿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是着了她的道。”萧凌宸凝眉说道。
“早知有今日，我当初就该在你走后尽早把她嫁出去。”
苏文卿轻摇头，叹气道:“小妹不会嫁的，小妹喜欢的，是兄长你。”
萧凌宸别开脑袋，“我不可能娶她的。” 苏文卿先是沉默，最后说道:“兄长，我能先见见小妹么？”
萧凌宸看了她一眼，叫来了李福。
彼时苏莞宁被禁在了娴雅宫，萧凌宸因为外界的言论迟迟不发声，她也只能这么等着。这一等，就等来了苏文卿。
“小妹！”苏文卿推门进来，看见床榻上躺着的苏莞宁，欣喜地叫了一声。
苏莞宁显然有些吃惊，她坐起身，“阿姐？！”
姐妹相拥，有道不完的心里话，聊了些各自的日子后，苏文卿才开始谈正事，“小妹，你这次闯大祸了。”
苏莞宁低头，轻声道:“阿姐……你都知道了。” 苏文卿嗯了一声，“来的路上，还有宫里，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件事了。”
“阿姐。”苏莞宁拉住她的手，“萧凌宸要娶妻，我不想做小，一时昏了头所以才……”
“我也不想事情闹得这么大，可我就是不甘啊。”
“我问过李福了，朝堂上大臣们是提起过这事，但是让兄长给驳回去了，宫里都是些流言蜚语的，不足为信。”苏文卿解释。
苏莞宁顿默良久，才说道:“倘他当初能与我好言相告，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小妹。”苏文卿语重心长，“兄长如今是帝王，他的言行举止，百姓们都看着呢，是明是昏，皆有民心而论。兄长登基不过一年，好容易在民间有了些声望，如今你这一闹，让百姓们今后如何看待他？”
“你说他们会怎么说这么一个不顾伦理道德的人？他这样的人，能管理好一个国家么？”
“……”
“如今天下群雄逐鹿，东女、大周、云启三国鼎立，战争不断。大周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天灾人祸，兄长的顶着压力，气性本就大，偏在这会有出了这档子事，你说他能不气？”
“兄长若真要封后，那可能是那些大臣之女，有权有势，钟鸣鼎食之家。可你是他名义上的继妹，想与他站在一起，那肯定是要比一般女子还要难些。”
“兄长现在不婚，许是因为他心在国事，不在后宫。如今三国鼎立，生灵涂炭渴盼休养生息，社会动荡期望和平安定，战乱频仍祈求国家大事，为君者都想统一天下，以国家大事为己任，兄长心中定也是这么想的，渴求统一大业，确属鲲鹏之志。”
“所以他不可能一心放在儿女私情上，这一点，你明白么？”
苏莞宁听后久久不言语，后很可怜地笑了起来。
“阿姐，如今事已发生，我又能怎么办呢？”
苏文卿也很是无奈，“还能如何……那只能是你嫁给兄长了……但，不是以继妹的身份，得把你从萧家族谱中除名才行……”
“阿姐……”苏莞宁怔怔地看着她。
“小妹。”苏文卿握住她的手，承诺道:“你放心，阿姐一定会帮你。”
“……恩。”苏莞宁抿了一下唇，抱着苏文卿哽咽，“谢谢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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