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口

燥热明朗得过分聒噪的夏天过去以后，我升入了大四。

“贞子！我们出去拍片了哦，早餐在桌子上，你记得吃！”早晨室友乒乒乓乓一阵收拾后，出门前拍了拍我的被子。

“……嗯。”我翻了个身，沉闷地嗯了一声。

门哐地一响，寝室归于宁静。

我抬手抚了抚额，又慢慢躺平，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呆。

大四的课程不多，甚至少得可怜，更多的同学是聚在一起忙毕业的设计和工作实习，我们专业需要拍摄毕业作品，完整的视频成片微电影。

有人已经在暑假提前拍完了后期制作了，我却第一步都没有开始。

除了拿外卖和洗漱的时间，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了。

而朱一龙……

自从那天在东方飞云见到那一次后，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他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我便什么都没说，暑假回了武汉，在家里闭门不出两个多月，整个人死气沉沉，浑浑噩噩。

李知寒也已经工作了，暑假匆匆忙忙回来了几天，那几天我还算有点精神和他斗嘴，等他也走了，我几乎就不出门了。

我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畏惧。

朱一龙说冷静一段时间，我就乱了阵脚，似乎已经给我下了无期徒刑。

我从未想过我为他做的事情会成为他的负担，也从未想过我以为的为他好会伤了他的自尊，会直接地伤害到他，我心里难受，却又不知所措。

满腔热血一下子被生生浇灭，乱了阵脚，漫无目的，甚至还有些苦涩。

我和朱一龙并不是断了联系，相反，那天以后的第三天，朱一龙就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他像往常一样问我在做什么，我也平平淡淡回答了，我们都闭口不提那天的事，似乎我们在不经意间已经和好，默认对方都已经冷静好了。

我们依然三天两头打电话，但我不再说去找他，他也不再说让我去看他。

剧组的事依然是我们心中梗着的一根刺。

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扯得十分遥远，热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静消磨得剩下无几。

正想着，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翻开看，是林景知的短信。

——今天校庆彩排，别忘了来。

合上手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缓慢地下床，在镜子前看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满脸倦容，无精打采的样子，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以往还要翘课去做兼职，攒钱期待每个星期去见朱一龙。

如今课都不需要翘了，也不用去见他，闲下来突然就没了什么期盼。

……算了，出门还是收拾一下吧。

简单拾掇了一下，走到楼下感到外面的阳光，还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抬眼看到林景知站在宿舍门口树下。

“要不是有这事，还请不动学妹出山。”林景知看着我，调侃又揶揄地说。

“……你来我们宿舍干嘛？”我没有心情和他搭腔。

“接你过去彩排啊。”他忽然又正色道：“而且你别忘了你的毕业作品是我带，剧本分镜还不弄好，再不开始拍就迟了。”

我没说话，直径往前走了。

林景知直接保研，在本校读，又跟我是一个专业，毕业作品导师直接让他来带我们，我和他莫名又有了交集。

可我只想逃避，我现在什么故事都写不出来。

而最让我无力的是我和朱一龙之间的状态，回不去从前，又无法改变。

校庆就定在星期五，我和林景知是主持人，对了稿子之后，又串着节目彩了几次，全都忙完已经是晚上了，一群人忙了一天有人提议出去聚聚释放一下，所有人都同意，我忙说我不去，结果还是被连推带拉出了校门。

一群人忙了一天终于释放，走在路上都聒噪极了，我低头跟在人群后面，始终提不起兴致。

看着手机屏幕，翻了翻我和朱一龙的聊天记录，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互相寒暄，一天说不上几句话了。

以前是我觉得他很忙怕打扰到他，他也确实很忙难以回复我。

如今我很闲，他也并不太忙，总是存了些隔膜，他说话原本就不善表达，很多时候他选择闭口不说，这样的性格在以前我总能会心一笑地理解，现在却成了让我诚惶诚恐的理由。

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还惦记我，我说话变得小心翼翼，又平平淡淡，像在互相试探和猜忌，竟是怎么都滋味变了。

我和朱一龙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呢。

或许我们的恋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我爱得更多一些，曾经我丝毫不在乎他是否喜欢我，因为那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事情，而现在我真正和他在一起了，我却总是不敢想他是喜欢我还是被我感动。

踩着路灯下斑驳的影子，到了ktv楼下，我握着手机想了想，对他们说：“你们先上去吧，我打个电话。”

如果我们之间沉默的状态需要有人主动去打破，那也只能我来做这个先迈出一步的人。

因为在朱一龙面前，我永远只能败下阵来。

“……循真。”他的声音清冽好听，在听筒里格外清晰。

“你在拍戏吗？”我涩着嗓子问。

“现在没有，在看剧本。”他顿了顿，又说：“怎么了？”

“我星期五校庆主持，你……”我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机，有些闷沉地问：“……你来吗？”

一时之间静了下来，我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清楚地明白一点：我不去找他，他不来找我，我们就不会见面了。

“好，我会去的。”朱一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这就够了。

小心地合上手机，慢慢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看一轮皎月，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期盼。

只要见到他就好了。

见到他，我一定能好好和他解释，好好把那些芥蒂就说清楚，好好告诉他我以后不会再做他不愿意的事，好好告诉他我不会再对他撒谎。

然后……好好和他在一起。

我转身准备上楼，看到林景知站在身后，原来他一直没上去，看来都听见了。

他沉吟了一下，明知故问：“给朱一龙打电话？”

“上去吧。”我没有回答他，甚至不想多说一个字，往前准备上楼。

林景知却拦住我，斜靠在墙上，目光加深地看着我追问：“不觉得这样的恋爱太累了吗？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你毕业作品拍不出来也是因为他？”

“不关你事。”我瞥了他一眼，略过他直径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