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北京，东方飞云。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项目您是不能见到公司艺人的。”前台小姐笑容甜美地说。

“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继续和她不依不饶。

“您再这样，我只能请保安请您出去了。”她作势要打电话。

“好好好，我在旁边坐会可以吧。”我赶紧松口，以退为进。

她礼貌地点点头，我垂头丧气地走到大厅的边上休息区坐了下来，看着大理石地面反射出的光，有些焦急地捏紧手机。

今天，我可一定要见到上次那部剧的女主角林晓微。

那天朱一龙和李婵的对话，我一字不落地听见了，我什么也没说，但我心里已经决定好了，这件事我一定要来解决。

那个女主角，飞扬跋扈的性子，一定会为难朱一龙，道歉这种事，我去就可以了。

我绝不会让朱一龙受到不可预料的伤害。

再者，那天的事，本就是我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虽先发制人，但多少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如果我去服个软，消除疑虑，应该有七成把握可以解决。

这样想着，我又有了点信心，打开手机屏幕，屏幕还停留在我中午发给朱一龙的短信，我谎称今天我要和室友出去，他很快就给我回了。

朱一龙玩得开心，注意安全嗯。

用手指轻轻摩挲手机屏幕，眼前仿佛能看到他说这话的糯糯的语气和样子。我把手机慢慢贴近胸口，渐渐感到胸腔间涌上一丝沉重的负罪感，唇齿间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又撒谎了。

我明明答应过他再也不会瞒着他做什么事情的。

一次，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解决了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再对朱一龙有隐瞒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前方，紧紧盯着通道口。

通过刚刚前台的话，很明显可以判断出女主角现在是在公司的，否则她也不会说需要预约，那么我守在大厅，她应该下班时候会出来吧。

大厅里偶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出，我死盯着通道口，生怕错过了，过了两三个小时，眼睛肿胀酸涩极了，正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忽而看到几个助理簇拥着什么人走出来。

是她！我心里一跳，赶紧冲了上去一下挡在几个人面前。

“对不起！能不能和我谈一下！”

“你是谁啊？”前面一个助理不耐烦地推了推我：“别瞎挡道！”

“我是……林小姐！你知道我是谁的！”我对着几个人后的女主角大声说，指了指自己的脸，这种事，应该还是有深刻印象的吧。

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我，顿时想了起来，眼神变得警觉起来：“是你？你想干嘛？”

“我是来道歉的。”我低下头，对着她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她：“希望您能宽宏大量，与他继续合作。”

她自然知道我说的他是朱一龙，见我是这样的态度，顿时轻松了不少，略带鄙夷地说：“我凭什么？他当着那么多人给我难看的时候怎么没想想今天？”

“对不起，他真的不是有意的，都是因为我！”我咬紧嘴唇，头低得更低了。

“对不起有用吗？”林晓微嗤笑一声，看了看表，轻蔑地说：“我没时间跟你浪费。”

果然不好解决啊，看来还是得……我咬紧牙关。

“您说吧，我要怎么做您才能消气？”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她：“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答应把公司资源分给朱一龙。”

“做什么都可以？”林晓微上下打量我，有些狐疑。

脑海中闪过朱一龙的眼睛，曾经清澈闪耀烨烨生辉，到如今泛着红血丝，带上些隐忍的沉淀和疲惫，这些都让我刺痛。

“嗯，什么都可以。”我一字一句地重复。

他那么喜欢演戏的一个人，没有了戏演，该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

“那这样。”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开口朗声说道：“你给我下跪呗！”

没关系，为了朱一龙。我咬了咬牙，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周围一片哗然，几个助理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居高临下。

人生头一次感到了社会的不平等，我浑身上涌起一阵卑微和屈辱感，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有如芒刺灼伤我的每一寸肌肤。

“哟！还真跪！”她愣了愣，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可以了吗？”我直直地看着她。

“不行！”似乎是我的眼神太过无畏，又让她有些恼火，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一字一句地说：“你跪着，给这里每个人用你的衣服袖子擦鞋！”

所有人都发出低呼，心里升起的屈辱感快要将我淹没，我感到自己的眼眶抑制不住有些泛红，手指握紧指甲生生地扎进掌心里。

“你做不做？不做我就走了，别浪费时间。”她见我没动静，嗤笑一声。

“我做了你会立刻兑现约定，把压在手里的资源还给朱一龙吗？”我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和变调。

“你让我气消了我自然就还给他，而且他对我没有竞争力，我是女演员。”她满不在乎地说：“我不高兴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你……”

“我做。”我打断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跪着一步一步移到一个助理面前，抬起手臂，然后落下，一下一下，擦拭着她的鞋子。

所有人都陡然安静了，只剩下我的衣袖摩擦着鞋面的声音。

我一直都没再抬头，眼泪盈满眼眶，硬生生地咬牙把它憋回去。

“……行了你起来吧！你们都散了。”当我擦完了所有人，擦到林晓微面前，她缩回脚，然后叫了最旁边的一个助理说：“苏珊，你去把我手里压的几个剧发给李婵。”

“……谢谢。”我站起来，慢慢地对她说。

所有人都散了，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还在原地。

“……我还真挺佩服你的。”林晓微对我说：“你能为一个男的放下自尊到这个地步。”

“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

说完我挺直脊背向门外走去，转身那一刻我觉得如释重负，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里冰冷的地板，肮脏的衣袖，膝盖和掌心地生疼，人群俯视注视蝼蚁般的目光，浑身上下战栗的屈辱感，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过幸好，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朱一龙。

只要想到朱一龙谈到演戏时那样满眼闪光的样子，我就觉得心被填满。

那么做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