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一个人的生日往往该做的仪式都完成后就变成了一群人的聚会。

礼物陆陆续续拆完了，蛋糕还没吃，同学们起哄着续下一摊，有人提议去ktv继续嗨，一群人哄哄闹闹着帮朱一龙提着蛋糕礼物下了楼。

朱一龙到前台去结账，我和他的同学们在门口等着。

他们都互相讨论着，李知寒隔老远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我一个人站在她们中间忽然有点尴尬，不自觉地打量了一下朱一龙的女同学们。

她们几乎都穿着时下流行的裙子，带着小高跟的鞋子，脸上画了淡妆，睫毛膏和眼影忽闪忽闪，头发也小心机地烫过，有的甚至还有染发的痕迹，讲到开心的地方伸手拨弄头发，露出闪闪发光的耳环和色彩亮丽的指甲。

这才是十七岁女孩的模样吧。

我看看玻璃门里映照的自己的样子，只穿了连衣裙，黑发垂落，在她们面前显得黯然失色，有些单调的素净，再也不如家里照着好看。

我嘴巴上涂抹的淡淡的口红，现在吃完饭有些晕开，在一张素面朝天地脸上，看来就像在装扮成大人模样，莫名地滑稽。

心里轻轻顿了一下，涌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伸手抹去了口红。

朱一龙结完账出来，门口的一群人已经商量好了要去唱歌，他抿着唇笑着点点头，大家欢呼着推推搡搡地进了就近的一家ktv。

进了包间，接二连三出入空调房，我有点晕地坐了下来，服务员上了果盘和酒，他们倒是又开始了第二轮。

“今天不醉不归！”一个男生开了一瓶酒递给朱一龙，朱一龙推辞不了，接过来轻轻地摆在前面，拿了个小杯子倒了一点，浅浅地抿了一口。一群人又哄闹了起来。

李知寒接了电话早就走了，我实在加入不了他们，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被人们簇拥着的朱一龙。

众人欢笑他抿唇附和，坐姿端正又有些自然的懵，别个和他说话，他便侧头仔细地听，我远远地看着朱一龙，他似乎总是这样，在同龄人中显得更加内敛和安静。

但他不只是这样的。

他也有少年心性，偶尔的可爱，小骄傲，这些我都看到了。

对他了解越深，越是深陷其中。

渐渐地，朱一龙那边似乎人们都喝开了，有的活跃气氛讲起了圈子里时兴的话题，和学校的一些事情，好不热闹。我看着朱一龙似乎笑了，亦或是谁聊起了让他来兴趣的话题。

我忽然觉得他的笑容极远极模糊，周身起了一层隔膜。

如今我和朱一龙同坐在一个包间，隔了不过两三米远，可我却感觉我和他，和簇拥着他的那群人之间，隔了万水千山。

他们远远甩开我的，是三岁的年纪，三年的阅历，还有我还不曾经历的陌生高中生活，我一句话也插不上，更不可能佯装成熟。

心口那种奇怪的钝感蔓延开来，有些隐隐作痛，这是我第一次真的感到我和朱一龙之间的距离。

“我出去透透气。”我起身指着门口对朱一龙说。他被大家围绕坐着，喝了一些酒，脖子和脸上都泛了些红，脱不了身，远远对我点了点头。

推门出去，走到洗手间，捧了捧水洗洗脸，感觉清爽了一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刚刚踏入青春期，脸上带着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稚气，眼睛里面却满是低丧之气。

只知道叹气的人，朱一龙也不会喜欢吧。

日子还长着，或许等我再长大一些，我们之间的差距就会迎刃而解吧。

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了气，勾起嘴角生动地一笑。然后走出了洗手间。ktv的走廊几乎一样，包间的门也几乎相同，我凭着记忆往来时的路走，推门进去，愣住了。

里面是几张陌生的面孔。

“……对不起走错了。”

我赶紧退出来，正准备往前走，手腕被人紧紧抓住。

“没走错啊妹妹！来唱歌呗！”包间里跟出来一个男孩，脸涨得通红，醉醺醺的，甚至还有些摇晃，他抓着我的手臂往里拽，力气非常大。

“不了我走错了！”我被他吓到了，一手扒着门框，拼命挣脱他的手。

“别磨叽了快进来！”我完全没有对方力气大，一下子就被拽了进去，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定了发现里面全是男的都是年轻的男孩，但是看他们充血的眼神，大都喝了太多了。

我往后退了退，捏紧了自己的裙角。

“来来，来坐！”那个把我拉进来得男生把我一把按在沙发上，塞了一个话筒在我手里，他歪着身子，颤颤巍巍，力气却奇大。

我捏着话筒浑身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喝醉了的人，真的很可怕，借着酒精的作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此刻心里凉了半截，这下怎么离开这里啊……

“妹妹！给哥几个唱一个！”有个喝得烂醉的男生坐了过来，浑身的味道令我想吐，他把话筒快推到我脸上了。

“我……”我正要再试图开口

“唱！”那个男生把桌子一拍，我浑身一震，涩着嗓子颤颤巍巍不得不开口。

那些男生没再管我，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但我也不敢停下，他们力气太大，我被堵在里面坐着，根本出不去。

我该怎么办……脑海中浮现出朱一龙的脸……

他是不是都没发现我不见了呢……

不知道唱了多久，我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了，整个人因为不住地颤抖变得麻木和僵硬，那些男生还在喝，有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胖子坐到了我旁边，接着就要伸手搂住我……

我想推开他即将搭上来的手，但浑身使不上劲，我快支撑不住了……

不行，我还要给朱一龙过生日……

“砰！”

门忽然发出巨大的响声，所有人都被震住了，那些喝醉了的人都眯着眼睛抬头看，胖子的手还没搭上我的肩，楞在半空。

朱一龙站在门口，眉目间带着些许焦急，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在我身上，我感到他的眼神一瞬间怔了一下，又很快地沉了下来。

朱一龙冲进来把我拉起，用力出奇地重，绷直身体坐了太久，我一下子跌进他的怀里。

……这混在酒精味中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抬头看到朱一龙带着淡淡血丝的眼睛，里面波涛暗涌着意味不明的沉沉的东西，我想不了那么多，只是终于感到四肢松懈。

鼻子一酸，落下两行泪来。

“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