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人间的神明们

　　“已经九点了。”罗根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钟表，“德兰克到底来不来了？！”

　　看了看身边的一大堆空杯子，少年再次招手，示意身旁的酒客再递给自己一杯酒。

　　“我觉得他会来。”少年点头，“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哦，小弟弟，别装得好像你很了解他。”瓦尔基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才认识几分钟。”

　　“有些人，只认识几分钟就足够我了解他了。”少年反唇相讥，“而像是你这样的女人，认识几千年我都不想去了解你。”

　　“你想打架？”瓦尔基里眯起眼睛。

　　两把长剑从瓦尔基里腰间挂着的剑鞘中拔出，而随之纸人也从少年的袖口中滑落——天知道他那件袖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个纸人！

　　“神灵们总是这样子骄傲自大。”罗根尝试跟拉海尔和阿提拉搭话，“一旦有人不顺他们的意，他们就会觉得这个人对他不恭敬，然后拔出刀剑来。”

　　他看了看少年手里的纸人，接着转头说道：“有时候也会召唤自己的军队……反正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好过。”

　　“那你是怎么跟她相处得这么愉快？”拉海尔指了指瓦尔基里。

　　“跟她？”老人笑了笑，“不，我跟她相处得一点也不愉快。她总是试图拿各种东西刺穿我，杀死我……”

　　老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她从未成功过。”

　　老人话里的寒意像是刺穿他身体的利剑般刺穿拉海尔和阿提拉的心，神都杀不死面前这个看似弱小的老人，何况身为凡人的他们？

　　“当然，其实他们比你们也强不了多少。”老人指了指瓦尔基里和少年，“其实也就是比你们强了几千倍而已。”

　　“嘿，伙计们！”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喝，随即一个清秀的青年走了进来。从他那杂乱的衣着来看，他显然碰到了一些麻烦。

　　而他身后跟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德兰克？”瓦尔基里把剑指向正在整理自己衬衫纽扣的德兰克，“站在那别动。”

　　“嘿！”德兰克举起双手，“我知道你很饥渴，可是我身边有一个比我更帅的家伙！”

　　他朝着唐的方向挑了挑眼角，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就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德兰克身上的银黑色物质猛然咆哮着涌出，包裹住了瓦尔基里的两把长剑。

　　凝视着面容古怪的唐，瓦尔基里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你的金色头发真漂亮。”

　　“‘漂亮’这个词不能用来形容一个男性。”德兰克走到椅子旁坐下，把少年手里的酒杯一把夺过来：“小孩子不能喝酒……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还需要我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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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大致了解了我们之间彼此的状况。”瓦尔基里点头，“两个遭受诅咒的小家伙，三个逃亡的小家伙，那个老家伙等待被杀，而我要帮助他抵御那些不自量力的杀手……”

　　“说真的我觉得这场聚会压根没有意义。”她撇了撇嘴，“能用口舌解决的事情我们是不会拔出刀剑的。”

　　“但关键是这个问题我们用刀剑解决不了。”德兰克猛地敲了一下桌子，“现在所有有异能的人都离不开这个小镇。”

　　“这听起来像胡说八道。”罗根点了点头头。

　　“但的确是真的。”李暮雨拨开短发，把右脸的一块淤青展现给大家：“在边境处有无形的屏障，它既是不可视的，也是不可被击碎的。”

　　“这跟扯淡一样。”罗根咧开嘴笑，“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撞碎那面墙，小妞，我保证。”

　　“那我们可以现在就去试试。”少年把酒杯顿到桌子上，锋锐的言语再次变为攻击罗根的利器：“反正无论你这老家伙能否成功，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气盛总是不好的，年轻人。”瓦尔基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却被他厌恶地抖开：“离我远点，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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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罗根。”李暮雨皱着眉头劝阻还试图往前猛撞的老人，“你不必这么卖力的……在已经确认了这面墙你无法撞破的前提下。”

　　“我曾尽力保持严肃和冷漠。”罗根面对着李暮雨，那张皱纹密布的脸已经鲜血淋漓，“但是我现在我他妈地只想说脏话，然后去找几个姑娘发泄一下。”

　　“这是你缓解尴尬的方式吗老头？”少年固然展颜一笑，几个纸人从袖子里滑落。

　　“不不不不不！！！”德兰克大叫，“等等！！等等再开战！！”

　　“我愿意听你说话，朋友。”少年又笑了笑，“我也愿意跟你好好地聊天，交流彼此过去的经历，以及生活中的烦恼——在我杀掉这老头之后。”

　　“你他妈地去死吧！”罗根暴怒地咆哮一声，先前那副儒雅的长者形象荡然无存。他的十根手指蓦然变得长而锋锐，就像是狮爪般强大优雅。带着一声震天的吼叫，他朝着少年扑了过去。

　　“这就对了。”少年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你死得才足够荣耀，也有价值。”

　　银黑色的物质从德兰克身上伸展而出，缠住了落在地上的那几个纸人，使他们无法继续变大。

　　尽管只是几个小小的纸人，德兰克却咬紧了牙关，因为在他感觉来这几个纸人的重量简直大得可怕，如果让他现在去抬起一块巨石想必都比束缚这几个小家伙容易得多。

　　“你也想打架？”少年眯眼看着德兰克，“我不想杀你，你是个有趣的人。”

　　“这恰巧是他不想打架的表现啊弱智！”李暮雨嗤笑一声。

　　少年面色在一瞬间变得阴云密布：“你叫我弱智？”

　　“别挑衅那些神灵，他们会觉得这是莫大的侮辱。”阿提拉在一边小声补充道，“你现在最好道歉。”

　　“道歉？”李暮雨又嗤笑一声，“也许她会，但是我不会！”

　　唐心里猛地一动，又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得处理眼前的局面，于是他开口：“我得替她跟您说声抱歉，我们从未想过侮辱……”

　　话还没说完，少年的手就朝着李暮雨袭了过来，李暮雨脚步飞速倒退，转瞬间就退出了几米。唐瞳色也随之快速变化，几个分身出现在了空气中，把李暮雨紧紧保护住。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阿提拉飞快地说，“所以我们准备先行离开。”

　　一转身，却对着瓦尔基里的剑和她面无表情的脸：“在没解开这个该死的诅咒前，谁都不许走。”

　　“听着，我们可以打，这完全可以。”牛顿说，“但是你们能不能让我把我的武器拿好？”

　　“对啊。”秋葵的声音很甜美，“能不能先放我们走，然后拿回武器来再参与这场战斗？”

　　“等，等等。”几个唐的分身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秋葵，“这个声音我很熟悉。”

　　“是收音机里的声音。”咬紧牙关的德兰克提示唐，“之后我们就被机甲袭击了。”

　　“原来是你这个小婊子，哈？”李暮雨愤怒地瞪着秋葵，“那之后的坦克和那些如海的军队也是你们派来的了？”

　　“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秋葵还试图解释。

　　“砰！”李暮雨毫不犹豫地朝着秋葵开了一枪，子弹很快，不过还是比牛顿的剑慢了半拍——他用这把剑挡下了李暮雨的子弹。

　　“你不是说不带武器吗？”秋葵有些震惊。

　　“这不是我的武器，这是我的生命。”牛顿清晰了然地回答，碧绿色的剑身与他的冰蓝色瞳孔一样怪异。

　　“你现在招惹了两个混账。”德兰克回头对李暮雨吼道，“唐！你现在掩护他逃走！我把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拖住！”

　　听到“该死的家伙”这个称谓，少年脸上的阴云直接转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愤怒。他从腰间取出一枚漆黑无比的短剑，猛然朝着德兰克掷了过去！

　　本该是可以轻易躲过的暗器，在德兰克的眼里却成了蕴含着巨大恐惧的大杀器。不知怎么了，他周围的人动作速度都慢了下来，李暮雨扣动扳机的速度很慢，她枪口爆出的火焰德兰克看得清清楚楚。

　　牛顿挥剑的速度也很慢，所以他切开唐一个分身的样子在德兰克眼中也很是了然。

　　但唯一不变的是那枚短剑的速度，被这把短剑刺中，他仿佛感觉有好几把重锤一同敲击在他的腹部。

　　血水在腹部炸开，他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花。直到这时时间流速才恢复正常，唐和李暮雨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惊愕，一脸茫然地看着少年。

　　少年收回手里的短剑，眼神里带着对德兰克的怜悯。而德兰克两眼无神的躺在地上，嘴角处血迹殷红，腹部的一大片爆炸性的血肉让人拥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牛顿也把剑重新插进了自己背部的西装内，空洞的绝望突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从始至终就没有出手的瓦尔基里走到德兰克旁边，看了看他腹部的伤势，无言地摇了摇头。

　　“这种伤势……”罗根开口，“就算是有卡巴克也很难活下来。”

　　李暮雨双手掩住脸部，身体一瞬间软倒下来。唐虽然还有余力扶住他，但脸上的表情也被极度的震惊所充斥。

　　而在大家都被德兰克的死而震惊的短暂的间隙中，短剑被再次掷出，而这次的目标……是罗根！

　　罗根抬头，看着那把朝自己飞速行驶而来的短剑，勉力地调动脸上的肌肉，调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短剑击中他的胸口，在把他的胸骨悉数震断，短剑所蕴含着的巨大力量把他的心脏变成了一大团碎肉。老人呕吐着内脏碎片痛苦地倒在地上，呼吸急促无比，眼中的神蕴却从未减少半分。

　　“够了！”瓦尔基里拔出两把长剑，美丽的脸孔上充斥着冰冷的杀意，“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短剑被少年再次收回，这次则被收回了腰间的皮袋中，显然连续两次使用这种大杀器，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吃得消。

　　在瓦尔基里即将砍中他的瞬间，他从腰间的皮袋中掏出了几根火柴，随即就甩到了瓦尔基里的身上。

　　火焰咆哮着，在她的身上迅速燃烧起来。雪白的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甚至出现了破损的迹象。趁着这个机会，少年飞速后退，丢出了几个纸人，把自己紧紧围住。

　　海量的能量从瓦尔基里身上涌出，火焰在转瞬间就被这些能量扑灭。而在火焰消失后，漆黑的铠甲竟然有意识地自我修复了起来。

　　“是再生金属……”懂行的阿提拉目瞪口呆，“她竟然能用这种金属锻造一整套铠甲！”

　　“现在你死定了。”瓦尔基里挥剑把几个纸人毙命，脸上带着巨大的愤怒。

　　而少年的表情却忽然僵住了，不是因为德兰克的死状太过凄惨，也不是因为瓦尔基里的双剑太过锋利，而是因为那个被自己大杀器正面击中的年迈老人……竟然就这么站了起来。

　　罗根拍了拍自己残破的胸膛，眼神如刀一般望向不远处的少年。他从身后拔出自己时刻佩戴的那把长刀，朝着少年发起了冲锋。

　　而失去了唯一希望的秋葵兄妹也从彬彬有礼的幕后控制者变为了暴怒的野兽，秋葵的双手爆出一团寒冷的冰霜，而牛顿则直接挥舞起了他的碧绿色长剑。

　　刚缓过神来的唐和李暮雨也带着失去朋友愤怒朝着少年连连发起攻势，霎时之间，少年竟然处于被围攻的局面，毫无还手之力。

　　忽的，少年又轻飘飘地消失了，用了和之前一样的方式。原地留下他的一声衣物，而他本人却消失不见。

　　“只有废物和囚犯才会逃跑，这家伙根本配不上做一个真正的神明。”瓦尔基里狠狠地呸了一声，随即对着罗根问道：“你还好吗？”

　　“不错。”罗根点点头，随即转向了秋葵：“你们是冰霜族？”

　　冰蓝色的瞳孔内弹出一丝惊异后，秋葵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他还能救活。”罗根指着地上的德兰克，“带我去你们的装备库，这家伙身上是卡巴克族，给他身上扫描一遍伽马射线再冰冻一下他就活了。”

　　…………

　　“这是哪？”

　　从来到奥兹后的第二次昏迷中醒来，德兰克问出了和上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仰望着头顶高高的铝合金天花板和奢华的水晶吊灯，德兰克决定移动一下脖子看看周围，但他失败了——他的脖子仿佛脱离了他的身体，他现在丝毫也动弹不得。

　　“还需要一些时间，你的神经才能苏醒。”秋葵给德兰克滴了两滴药水，使他那沾满血腥的眼球干净起来：“另外你体内的卡巴克也大幅度受损……如果想继续使用他们当做武器在短时间内可能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的愈合能力超乎你想象。”德兰克发声，却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很奇怪。

　　于是他再次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他的脖子以下没有任何触感，但从头颅的位置来看，他似乎在躺着。

　　周边充斥着一股清淡的花香，那不是什么人造香水的味道，而是实实在在的自然气息。除此之外，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几个巨大的监控屏，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醒了？”李暮雨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而看到苏醒的德兰克，她竟然再次流起了泪。

　　“嗯……抱歉。”德兰克有些慌乱，“先停止你的哭泣……唐在哪里？”

　　“我在这。”耳边传开一个熟悉的声音，沉稳而从容。听到这个声音，德兰克不由得觉得安心了许多。

　　当这样的人成为你的敌人时，你也许能够击败他，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当这样的人啊成为你的朋友时，你也许会输掉，但绝不会输得很惨。

　　“唐即将成长为和他的父亲一样的人……”德兰克想。

　　“所以那个该死的孩子呢。”德兰克平静地问，“你们让他跑掉了？”

　　“对。”罗根点点头，“他像一条狗一样跑了。”

　　“这个比喻不错，我会当面转告他。”德兰克笑了笑，“所以我多久才能恢复？”

　　“不知道。”秋葵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你以后还能不能战斗，说真的，你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他没问题的。”瓦尔基里摸了摸德兰克的脸，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我们这么多人都为了你而劳碌奔波啊……以后我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脱。”

　　“你们尽管说就好。”德兰克稳重地点头，“我出不出手是另一码事。”

　　“我有点后悔把他治愈了。”

　　即便嘴上这么说，秋葵的表情却是笑着的。

　　“这次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加油秋葵，你一定能解开这个诅咒！”

　　在心底的最深处，秋葵如此告诫自己，以一种深沉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