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找到蓝希丝,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天知道罗宾鲁听到女孩说能帮自己找到无界魔法创始人的时候,是有多惊喜。这种能够尽可能缩短寻人时间的好机会,对现在迫切寻到蓝希丝的罗宾鲁来说,当然——绝对不能错过。
所以,不管女孩提出怎样为难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不过,他可不认为女孩会提出十分具有挑战性的条件,当然即使是故意的,估计也不会太难到他。
“可以。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嗯哼哼,找到伊维芙莉娅老师的忙,她帮定了!
罗宾鲁自信地认为女孩的条件肯定异常简单且好办,想到这里他不禁疯狂翘起嘴角,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加低调就是了。
“放心啦,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带上我就行啦。”
“就这?”
“怎么?不行吗?”
女孩见棕发少年阴沉下来的脸,还有突然认真起来的神情,不禁有些担忧:他在想什么?这个条件应该不算……太难吧?他不会不同意吧……?
就在女孩犹豫着是否换一个听起来比较简单的条件的时候,棕发少年周身散发的阴沉气息却被他那“咯咯咯”的笑声打散。
只见他一手捂着嘴克制着自己的笑声(尽管这一举动并没有多大用处,他的笑声依旧能窜入女孩的耳朵),肩膀微微耸动,一边暗自狂笑,他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别蠢。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并不在意。比起这个——女孩的条件明显……太简单了!
“怎……怎么了?”
女孩不太理解罗宾鲁突然的变化,她甚至觉得比起眼前的人,自己反倒有些怪异。
人类……都是这样的吗?可是杰尔夫和蓝希丝也是人类啊,为什么他们不一样呢?好奇怪。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真的吗?!”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刚刚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原来那是同意的意思!
“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女孩高兴得语气都轻扬起来,“啊,对了!我忘了,还有戴利欧拉。”
不知道戴利欧拉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呢……
“诶(・∀・)?什么?等等……”罗宾鲁还是慢了一步,他伸出的手连女孩斗篷的衣角也没碰着,只能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他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孩逐渐化作一点黑影消失在树林,缓慢说出尚未问出口的话:“所以……戴利欧拉又是谁?”
“喂—喂—,她不会还打算带上那个叫戴利欧拉的家伙吧?有没有搞错……我明明只答应带她一个人走的啊……”
罗宾鲁注视着女孩离开的那条路,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终是顺着女孩跑过的路跟了过去。
树林——
一身蓝黑色皮肤的巨大类人形怪物出奇安静地坐在湖边,任由澄澈透亮的湖水映照出他庞大的身形,以及白银的头盔和其下蓬松的发。不过他的注意似乎并未放在自己的倒影上,反而一直盯着身侧空出的一片绿色草地,那是女孩经常蹲着欣赏湖水的地方。
他为什么在这里呢?因为他答应了Evil,不会出现在那个人类面前。
他在这里维持同样的姿势多久了呢?他不知道,他也不屑知道。毕竟,人类所谓的时间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是在等,等那个人类离开,等Evil来找他。
“戴利欧拉!”
女孩欢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蓝黑色皮肤的巨人一个激灵便站起来,然后他转身恰巧稳稳接住飞扑过来的女孩。
女孩紧紧抱住巨人的腰肢,笑意盈盈,连兜帽自头上滑落露出她本来的面容,也不管不顾。
她抬头红宝石般透亮的眼睛映出戴利欧拉的面容,她说:“戴利欧拉,我啊,真的好高兴!”
“发生了……什么吗?能让……Evil那么高兴……一定是……非常特别的……事情吧……?”
“是哦。”女孩开心地点点头,“所以我就想,一定得第一时间告诉戴利欧拉!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戴利欧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女孩,等待她说完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听见女孩说:“戴利欧拉,我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罗宾鲁答应要带我一起离开,条件是我帮他找到蓝希丝。真是太好了呢,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呢,现在我的愿望总算能够实现了。怎么样?戴利欧拉会替我感到高兴的,对吧?”
女孩歪头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巨人,又想起应该把罗宾鲁介绍给戴利欧拉认识,便又说道:“哦,对了,戴利欧拉还不认识罗宾鲁吧。罗宾鲁就是我们救回来的那个人类哦。他真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哦,虽然有时候会作出奇奇怪怪的举动……”
“啊,对了对了!要不然戴利欧拉也和我一起离开吧,这样的话戴利欧拉就不会感到寂寞了。我也很乐意和戴利欧拉一起踏上旅程哦。”
“嗯?戴利欧拉?”女孩才发现到眼前蓝黑色皮肤的巨人似乎有些反常,她张开自己不算太大的手掌在戴利欧拉眼前挥了挥,希望借此唤回他的心神,“戴利欧拉,你有听我说话吗?”
戴利欧拉当然在听女孩说话,不仅如此,从女孩说的第一个字开始,他都有逐字逐句地听进心里。但是……
“不行……Evil。”戴利欧拉难得如此冷漠又严肃地对女孩说,“你……不能……离开这里。”
“诶?你说什么……?戴利欧拉……”
女孩不敢相信那个无论什么决定都会支持自己的戴利欧拉居然……居然会在这件事上反对她。
“你不能……离开这里……Evil。唯独……这件事……不行。”
戴利欧拉是认真的。
女孩能明显感受到戴利欧拉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格外冰冷的感觉,甚至堪比万年冰窟,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又仿佛被无数黑色的邪气缠绕,让人恐惧不安,甚至浑身战栗不止。
“戴……戴利欧拉……”
女孩无意识挣脱巨人的怀抱,她的本能在不断叫嚣着“危险”二字,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又退直至退到一定的安全距离,才稍有放松地停下脚步。
此时,女孩站在树林的阴影中,戴利欧拉站在闪耀的阳光下,他们之间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可不知为何,在女孩看来他们之间却是天南海北。
直到现在,女孩才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戴利欧拉,一点都不。
“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可以离开,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女孩几乎快要哭出来。
“为什么……想离开?”可即便如此,戴利欧拉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机械地像检查官一般,冷漠询问女孩想要离开的理由。
“你……你难道就没想过去找杰尔夫吗?”女孩低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挡住她的眼睛,她有些不甘心地攥紧拳头,颤抖的声音暴露出她不太稳定的情绪。
戴利欧拉露出头盔下的金色眼睛,他看着女孩情绪失控的模样,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可能……找到……他。”
“难道就一直待在这里等他回来吗?!”戴利欧拉明显触到了女孩的痛点,才会让她如此失控,以至对着曾经百般照顾她,甚至在她孤单难过的时候也依旧陪伴她的巨人大声吼叫,不顾及一丝过往的情谊,“我已经受够这样的生活了!”
戴利欧拉无言地看着女孩,耐心等待女孩冷静下来。
“对……对不起……”冲动不过一时,女孩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并为此感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这才是……真正的你……Evil。而不是……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孩。”戴利欧拉像在陈述既定的事实般认真地说道。
“不……”
没有给女孩足够缓冲的时间,戴利欧拉继续道:“你知道……他离开的……真正原因……吗?”
“诶?”
“他之所以……离开……只是为了……远离你。”
“骗人……你骗人!杰尔夫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女孩不相信,她从不认为杰尔夫会抛弃她。
“他不会……回来了。”戴利欧拉仿若无情的情绪催化机,仅仅陈述残酷又真实的话语,“这也是……其他人……都走了……的原因。至于我……我留下来……只是……为了……完成主人的……命令。”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哪怕……最后……杀了你……”
“不可能……不可能……”戴利欧拉的话几乎让女孩濒临崩溃,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说道,“你在骗人……你在骗人……”
“Evil……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说谎……更不会……骗人……”
戴利欧拉说着,开始靠近女孩。白银头盔的阴影极好地掩盖了他的眼睛,在他的脸上刻出凶猛的痕迹,他的步伐缓慢却沉重有力,每走一步都能在心脏打上一个恐惧的印记,他庞大的身形与怪物般蓝黑色的皮肤,更让他显得危险万分。
然而,更糟糕的是——此时的女孩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力,她正沉浸在自我怀疑的世界中难以自拔。
眼见蓝黑色皮肤的怪物即将接近女孩,躲在树丛后的棕发少年终于忍不住现身。他一把拉过女孩的手,转身就带着女孩跑进树丛,隐没了身影。
不过,只顾着逃跑的少年和女孩并未注意到一点——身后的怪物早已停下脚步。
戴利欧拉站在原地,凝望二人消失的树丛,很久很久。然后,他收回视线,重新坐回湖边,那片专属于他和女孩的草地。不过,这次……不,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一个叫做“Evil”的女孩,与他一起坐在这片草地欣赏澄澈的湖水了。
他说:“连你……也离开了……Evil……”
一片树叶飘落,平静的湖水因它的到来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然而,仅仅这微弱的涟漪,却让平静了三年的湖水不再平静。
戴利欧拉注视着涟漪向湖心延伸,看着涟漪捣碎了天空的倒影,然后又捣碎了他的倒影。他知道,一切都模糊了,就像这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