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合目 “涅槃”毁灭计划（1）

他们是失去歌喉的百灵，在冰冷的牢笼中痴痴仰望。高墙之上，唯一的光亮透过狭小的天窗淌入，留给笼中鸟们一丝遥不可及的希望。

他们从未停止歌颂自由，也从未放弃将孕育心间的美好愿望小心保护、细心珍藏。他们期待着、渴望着终有一日，自由的风会带他们飞往朝霞升起的地方。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他们的祈祷，他们的愿望……

“空乃的愿望，空乃祈愿——能够像天使一般消失在天际间。”

安洁儿……

“索耶，索耶的祈愿是——希望比任何人都快。”

利萨……

“理查德的祈愿是——弟弟啊……真希望能再次……与你相聚……”

怀特艾……

“埃里克的祈愿——埃里克只是想听听唯一的朋友邱贝里奥斯的声音啊……”

克布拉……

“我是马克贝斯，我的祈愿——只是希望能在安静的地方……安然入睡而已……”

暗夜……

“蓝，你呢？你的祈愿是什么？”

是谁？是谁在听我的祈愿？空乃？索耶？理查德？埃里克？马克贝斯？还是……我自己？

“我？我的祈愿……我的祈愿是……”

是什么呢？

梦醒，一切祈愿似乎都化为泡沫，在愈发耀眼的光芒中消散。连同他们也飞走了，只留下漫天飘洒的羽毛。

原来是他们……他们也从乐园之塔逃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可是，为什么……曾经那些美好的祈愿如今却被蒙上了灰暗的雾霾呢？

我早已清醒，睁开眼看见的是黄色山岩构成的洞壁，一旁立靠在洞内的大棺材仍原样摆放，没有动过的痕迹。这是昨夜我找到的那个洞穴。

“终于醒了啊，‘妖尾之影’。”

我抬头看向朝我走来的男人，他背着光，阴影遮掩住脸上黑色的纹样，折散的余光从他高大的身影边缘画出完整的人形弧线，有一瞬的恍惚，光与暗交相辉映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那一刻，我竟有一种“他绝不像如今看似这般简单”的幻觉。

怎么回事？这个男人……

“怎么？抓住我却没有立刻杀了我，不仅如此，还帮我解了蛇毒。六魔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

“呵，心慈手软？只是你暂且还有些利用价值罢了。杀了你我又怎么能如此顺利把她带回来呢？”布莱恩不屑与我过多争执，将刚抓回来的女孩扔垃圾般随意扔在地上。

“啊！”

“你们这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亲眼看见他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个弱小无辜的女孩，我不禁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如刀般锋利的眼神直刺向布莱恩，“人质的话，只需我一人即可。何须大费周章再抓一个？”

“天空巫女只是计划之一。我需要她的能力。而你本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不过你自投罗网倒是为我们计划的成功增加了砝码，这份到手的意外之喜我们当然得收。”

天空巫女？她是四大公会之一——妖猫之宿的温蒂？！看来联军应该已经会合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她被六魔将军抓住吧。

既然六魔将军需要她的能力……我记得天空巫女的能力好像是……治愈！难道他是想治好杰拉尔？但他们的计划跟杰拉尔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等，我记得他们好像说过要找“涅槃封印地”……难道杰拉尔是找到“涅槃封印地”的关键？！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涅槃封印地”！但杰拉尔还是要救！

我冷静下来，打量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孩，心下默默思量该如何阻止六魔将军的计划。

原以为被布莱恩称为“天空巫女”的女孩不会听从他的安排救治杰拉尔，可没想到女孩竟然认识杰拉尔，看她惊讶又着急的表情，好像杰拉尔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之人。

“我说过你一定会救他的。”布莱恩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仿佛他的计划已成功大半。

“我……我……”女孩低垂着脑袋，耳边的长发滑落至眼前，她在与自己的内心斗争。现在，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家伙是被亡灵附身的傀儡……可悲的理想主义者。不过……却是你的恩人。你不会不愿意救他。”布莱恩见女孩犹豫不决，神色开始变得阴沉，他稍显不耐烦道，“你最好快点治好他，不然就像这样……”

布莱恩说着，抽出小刀用力刺向杰拉尔的手臂。

“住手！”女孩站起身，慌忙出声制止。

小刀堪堪停在沉睡的少年手臂的肌肤上，若再稍加用力，那完好无损的肌肤就会被锋利的小刀刺破，流出鲜红的液体。不过，好在女孩阻止得十分及时，才让杰拉尔免受这般毫无所知的折磨。

“快点治好他。”布莱恩冷冷地说道，挥动手杖猛地砸向女孩，女孩被狠狠撞倒在地，“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你！”我感到恼怒。看着女孩被他虐待，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实在憋屈。

动了动手臂和腿脚，结成一股线绳的魔法在我身上若隐若现，我越是挣扎，线绳越是紧紧将我勒住，直至我动弹不得。

“别白费力气了。你解不开它。”布莱恩对于我的自不量力只给了个冷冷的嘲讽。不过，他的关注一直都是女孩，毕竟当务之急是利用女孩治好杰拉尔。

女孩跪坐在地上难过地哭泣，难以抉择的泪水“哗哗”流下，身上穿的小裙子都被她的小手捏出褶皱，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好似一阵风便能将她轻易吹倒。

她说：“我最喜欢他了……对不起大家……”

淡蓝色的魔法从女孩指尖溢出，化作一道柔软的屏障罩在沉睡的蓝发少年身上。萤火虫般闪亮的魔法光斑飘向少年，渐渐融入他的身体。微弱的光闪现又缓缓消失。然后，那个少年，他从沉眠中醒来。

有人欢喜，有人悲伤。

杰拉尔的苏醒，最高兴的莫过于六魔将军的首脑布莱恩，他势在必得的表情在脸上显露无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他说：“杰拉尔，告诉我。‘涅槃封印地’在什么地方。”终于……我终于要得到‘涅槃’了，我们的祈愿要实现了……

“等等，杰拉尔……！！！”

我本意想阻止杰拉尔说出“涅槃封印地”的具体位置，不曾想杰拉尔居然直接动手攻击了他曾经的老师——布莱恩。

布莱恩倒下，我的束缚自然就解除了。没有迟疑，我快速把停止哭泣的女孩护在身后，对她说：“温蒂，你听好了。我会拖住他们，你趁机逃跑。之后去找艾露莎他们，顺便告诉他们现在的状况。”

被眼前突然的冲击吓懵的女孩，还未彻底缓过神来，就被我用“魔法转移”送离危险之地。

“啊，等等，那你……”怎么办？

亲眼看见女孩随着魔法阵的消散一同消失，我才放下心，转而看向正盯着我的杰拉尔。

布莱恩已被杰拉尔击倒，至于六魔将军之一的暗夜……他似乎仍在安眠。也就是说，此时的山洞除了醒着的我和杰拉尔，便再无他人。

“杰拉尔……是你吗？”我有些不确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杰拉尔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让我感到奇怪和陌生。他的眼神变了。在乐园之塔的时候，他看向我的眼神是那么小心翼翼暗藏着一丝悲伤，可现在……却是如此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蓝……”少年平淡语气中满是疑惑，蠕动着唇瓣只说出一个字，那是我的名字。

他说：“我只记得你……关于你的记忆一直都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在梦里也只有你的存在……可是……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那些记忆到底是……”什么？

努力回想的结果是他痛苦不已。脑海中残留的记忆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刺激着他脆弱的脑细胞。他的手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冰冷的汗水自额角滑落，如此折磨使他痛苦哀嚎起来。

“杰拉尔！”我眼疾手快抚住了快要倒地的蓝发少年，“既然已经忘记了，又何必逼迫自己想起来呢？没有了过去，不就意味着可以重新开始吗？而且…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也是好的。”

“不……不……那是什么？我想起来了……我是个罪人……我罪孽深重不能被轻易饶恕……都是我的错……”

“杰拉尔，你听我说。”我抱住那个陷入自我世界难以自拔的少年，柔声说道，“不要害怕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也不要畏惧那些罪孽。每个人一生都是曲折未知的，即使偶尔走上错误的轨道也在所难免。但那并不能决定什么。请相信——只要一个人有所醒悟，愿意为此真心赎罪，无论何时，都不算晚，哪怕那人再罪孽深重，也能获得应有的救赎。即使是你——也一样，杰拉尔。”

“赎罪？”他似乎听进我说的话。

杰拉尔小心伸手回抱我，收紧的双臂显示出他的不安，可下一秒他似想通般松开了双臂，轻声在我耳旁说道：“我知道‘涅槃封印地’在哪里，我会去毁了它。‘涅槃’太危险了，如果让它重见于世，只怕整个魔法界甚至世界都会落入暗黑势力之手。那时就太晚了……”

“杰拉尔……”

“蓝，我们走吧。去毁掉‘涅槃’。”

“嗯！”

另一边——

黑发少女穿梭树林间，飞速前行。身后追赶的两人依然紧追不舍。然而，追赶的两人似乎并未意识到他们早已被少女引入猎人的陷阱。捕猎才刚刚开始。

“蓝，等等！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墨发少年格雷试图叫住持续奔跑前行的少女。

“啊，不行了😖。”黄发少女露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蓝这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只顾着往前跑。她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露西完全没料到就她歇息的这一阵，格雷和蓝早已跑没了影。看着眼前茫茫树林，她不禁有些害怕和不安，为给自己壮胆，还大声道：“嗼！格雷和蓝也真是的，都不等等我！完了完了，我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真是可怜。脱离队伍的大雁，可是给了猎人可乘之机啊。你说我是现在收网呢？还是像天使一样温柔地为你送上天堂的颂歌呢？”躲在树林后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一个穿着洁白衣裙，披着白羽做成的翅膀，正如其名般像天使一样的少女，她说：“我是天使——安洁儿。”

树林深处——

黑发少女突然毫无预料地停下脚步，紧跟着她来到树林幽深处的格雷也停了下来。

少女始终背对少年，也不出声应答，刘海挡住少女的眼睛，额下只有灰黑的阴影笼罩，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格雷根本没发现少女的不对劲，呼喊着她的名字“蓝”，伸手触碰她的肩膀，希望少女能侧身面向他。

少女如其所愿缓慢转身面对他。正当格雷高兴少女对他有所回应时，他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愉悦的邪笑，格雷一脸不可置信，颤颤巍巍低下头看向腰部被少女的魔法刺穿的地方。那是他的“冰之造型魔法”制造出的冰锥。

“为什么……”格雷不解地看向少女。

可眼前的人哪还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呢。现在这个一半脸已经融化，从中露出格雷的脸的怪物，对于少年意想不到的神情与愚蠢得将她当作真正的“蓝”的行为，只是大笑着嘲讽道：“笨——蛋——！你连我是不是蓝都认不清，真是蠢得可以。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你把蓝怎么了？！”

眼见少年想要强撑反击，但它丝毫不给少年机会，用力一脚踢倒了重伤的少年。然后，它完全化作少年的模样，冲他吐了吐舌头说道：“就不告诉你。不过，你的身份我就借走啦！嘻嘻……”说完，它转身按原路返回，徒留下倒地不起的格雷。

“等……等等……可恶！”格雷不甘心地想要爬起身，可现在的他就连动弹一下都是一种奢侈。青筋凸起的手紧紧扣住土地，一层土块被他掀开，可他依旧只能趴在原地。

格雷看着那个假扮成他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朝着他追来的原路返回，忽然想起还有一个被他忘记的人，他想：糟了，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