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4 决裂

我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蓝终是和我决裂。那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直至现在也悔恨当初，它令我与曾经所尊敬的人反目成仇，而蓝也弃我而去。

她选择了站在那个老头那边……我们最终背道而驰。

“老头，你凭什么把我爸逐出公会！”

“拉克萨斯，你冷静点。”面对黄发少年的逼问，皑皑白发的老人试图制止少年情绪的爆发，“唯独这件事我不会让步。伊万做出了违反公会的事理应逐出公会。”

“臭老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发少年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他愤怒道，“逐出公会？呵……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只有那些做出背叛公会的事的人才可能被逐出公会！难道你想告诉我——我爸背叛了公会！？别开玩笑了，他可是你儿子！你难道不清楚他的为人吗？！我爸怎么可能……”

“够了，拉克萨斯！”老人打断黄发少年满腔怒火的质问与辩驳，神色凝重而严肃，他说，“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必须公正处置！任何人、不论是谁，只要做出对公会不利的事，我都绝不轻饶！”

黄发少年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人，老人那张苍老的脸上是任何人不容置喙的神情。他是认真的。拉克萨斯此刻意识到。

但这样的铁面无私，对于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来说，却是如此令人寒心与愤怒。在拉克萨斯心里，老人这般行径无疑比冰冷的雨水，甚至是熏黑侵骨的铁块还要冷漠无情。

怒不可遏，又似失望透顶，拉克萨斯咬牙切齿地扔下最后一句话，他说：“臭老头，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为今日的事偿还！”

“砰”！

砸门的声音很大，在拉克萨斯离开之后，仍在室内久久回响。

我知道那是错的。可我的自尊并不允许我就此承认错误，无论如何我已经没了退路，只能让那个老头吃些苦头。

那时的我被愤怒蒙了心，根本辨别不了是非对错，仅仅冲动一时，不曾想竟与老头的关系彻底决裂，甚至因此迁怒于蓝。

我很后悔，但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

和老头争吵完的那天晚上，我独自在玛格诺利亚街头游走，内心烦躁郁闷无处发泄，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桑塔婆婆的乐器店前——那是和蓝初次相见的地方。

透过落地玻璃，店内亮晃晃的光洒在黑夜笼罩的街边，一时让人晃神。心下一动，情不自禁推开木门，清脆的铃声响过，安静的小店里，只有浅绿发夹杂些雪白发丝的老人和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店客。

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阿拉，这不是拉克萨斯吗？”店内的老人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墨绿色稍稍夹带浅灰的眼瞳中微不可察流露出一丝理解的笑意，说道，“如果你是来找蓝的，那还真是可惜，小姑娘前不久就走了。”

我没说话，早已猜到蓝可能不在桑塔婆婆这里。但不知为什么，当我亲眼确认她不在的时候，却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心头缠绕，我不太明白那是怎样的感觉。只是有些失落，有些无力，像背了数斤重物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默默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里拉琴，我告别了桑塔婆婆，一个人再次走进黑夜的街道。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只是在街上走啊走啊，一直走到了天亮。

后来，我又走到了看烟花的小桥上，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直到她的声音传来……

“拉克萨斯！”

是谁在叫我呢？我转头看向那个气喘吁吁的女孩——是蓝。她来了。

不知为何看到她来了，我竟发自内心感到高兴，仿佛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她，而她是我剩下的心底深处那束光。

“蓝……”

卸了力的身体软绵绵的，背靠着拱桥的墩面滑坐在桥面上。突然的动作似乎吓到了蓝，她一阵惊呼，急忙向我跑来，顺势跪坐在桥面上，想查看我的情况。

我轻轻抬手制止了她，沉默地看进她翠绿色的眼睛，缓缓开口道：“蓝，我想听你弹里拉。”

“好。”

她……什么都没问。随身携带的里拉琴似乎正是为了此刻。

空灵、轻柔的琴声像洗濯灰尘的雨水，一时抚平了心中的焦躁。

或许我该告诉蓝……可她会怎么想呢？

我犹豫着，不禁感到焦躁不安。我在害怕，害怕什么？是了，害怕蓝说出不属于自己心中渴望的答案。

“拉克萨斯。”蓝唤着我的名字，而我忐忑不安，一时屏气凝神，她想说什么？

“我听说了……”她停顿了一下，“伊万叔叔他……不该那样做。”

！！

我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冷静下来的情绪不过片刻犹如冲破山岩的岩浆越发滚烫燃烧。

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愤怒刻不容缓吞噬着我的大脑和心脏，看着眼前只是露出一脸抱歉的她，我只觉得失望。

“连你都认为我爸背叛了公会吗？！”我咆哮、怒吼道。

“你冷静点，拉克萨斯。”

我原以为蓝只是受那臭老头的欺骗，才会如此，可是她居然叫我冷静？呵，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呵哈哈哈，是了。公会里的人都不相信我爸这才是最正确的想法，毕竟有谁比至亲更了解他呢？”

“不是的，拉克萨斯。这件事……”

“够了！”我打断蓝的话语，“你不用再说了。”

我与蓝不欢而散。这件事后，我开始筹谋夺得会长职位的计划，在公会待的时间也愈发短暂。愤怒与仇恨使我变得越发偏激，我拼命接受不同的委托，提升自己的能力，似乎只有无尽的力量才能让我从痛苦中获得解脱，而只有强者才能把握住一切，甚至战胜一切。

蓝并不这么认为，她曾经阻止过我。她说，我过于激进，担心我误入歧途。呵，我并不需要她的怜悯与同情，我不是弱者，永远都不会是。我告诉她，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的选择，会长之位是属于我的！到那时，我要把妖精尾巴建立成最强的公会，没有这些弱小的蝼蚁存在的公会！

那是我自与老头决裂以来，第一次在公会众人面前宣布我的主张，同时也是第一次毫不留情地攻击了蓝。她是为了那些被我虐待的公会成员才不得已对我进行攻击，可那时的我怎么能忍受如此行径，在我心里这是蓝公然选择站在与我对立的立场，一怒之下我当众攻击了她。随后便遭到了公会众人的谴责，甚至被老头训斥一番。

不过他们怎么想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弱者为求保护才抱团取暖的弱小团体，还不值得我浪费心力去关注。至于老头，他迟早会退位，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也不急于一时。

自此，我与众人彻底决裂，偌大公会……而我只有一人，以及后来追随我的“雷神众”三人。

我踏上了歧途，正如蓝所担心的。然而，当我有所醒悟，再次回头眺望时，发现我与众人与蓝与老头早已相隔千里，即使回头也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不如一直走下去好了。毕竟，这条不归路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后悔也要走下去。但是，蓝……我从未忘记过里拉的琴声，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