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热茶轻抿几口,淡淡的清香在舌尖回绕。回过头,看见那件虞姬的斗篷。愣了一瞬,走过去,指尖拂过精美的绣花,有些惋惜了这好的戏服只能在这里落灰。
放了茶杯,甩甩手,出了门,走到院中二人前面“唱给我。学到哪唱到哪。”好听的声线在不大的院子里回响。李天泽抿着嘴站在一旁。
那个孩子手心微微出汗,陶醉是京城名角,凡是学贵妃醉酒这出戏几乎都知道这位角。如今,他来教自己学戏,而眼前的师父似乎对于陶醉并不满意。
想起刚刚马嘉祺的说词,孩子在心里下了丝决心要努力,不出丝毫错误。
只可惜了孩子终究是孩子,对于身体的把控哪里上得了台面。看完整出戏。马嘉祺点了点头“回去再练练,还不错。”淡然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孩子自知还是出了些差错,望了一眼一旁的李天泽,天泽感受到目光,扯了扯嘴角,示意没事,让孩子回去了。
院子里剩下两个人对立“师父。”天泽受不了寂寞,开口唤人。
“陶老板,教个戏教成这样,真是厉害啊。”略带一丝讽刺的口吻,马嘉祺抱着手臂,看着眼前垂头的人,标志的身形,好看的脸庞,明显就是唱戏的料了。
“师父…我…”不知道去辩解什么,心里有些惶恐。
“错了多少地,我都懒得给你记了。台上那事我们也该好好算算。”马嘉祺踱步开口,意料之中看到人轻颤,还是那个害怕的孩子。心里微微松气。至少还留着点初心。
李天泽知道刚刚的戏里有不少错的地方,有些甚至是他平日里的习惯性错误。衔着下唇微垂着头。台前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气势,在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规矩我不用多说,让我请您,翻倍。”语调没有什么起伏,马嘉祺压下心里的心疼。李天泽的经历他是见证过的。留了多少汗和泪,他也知道。只是,这行业里还暂时容不得丝毫心软。
李天泽咽了咽口水,看向一边的长凳,这东西就没点好的回忆。走过去,俯身趴在凳子上。有些硬的凳子,恰好硌在骨头上并不好受。
马嘉祺拿了已经许久不用的板子,木制的板子不算宽,三指宽,两指厚的板子握在手里算是趁手的工具。
回到长凳旁,板子抵在李天泽的身后,天泽反射性的一颤,眉间蹙起一丝畏惧。
马嘉祺把袖子微微挽起,别到纤细的手腕骨处,扬手挥了五下。带有份量的板子落在天泽身后,人微微颤了两下,牙间漏出了一丝痛呼。
“成名了不代表你成功了,真唱出来韵味了没有,你唱了这么就应该明白。”略带冷戾的声音伴着板子落在衣服上的闷响在院子里回荡。
前院似是也在罚人,孩子的哭声扰的天泽有些心烦。身后然淡凉的话语,却似乎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让他冷静下来。
“台上那毛病我说过你多少次,罚过你多少回我都不记得,怎么就是改不了?”一下下落下板子,马嘉祺看着自家徒弟耸起的双肩,和小心翼翼呼吸的样子怎么可能不心疼。
要想台前显贵,必要台后受罪。这话似乎不知道何时起就成了这曲艺届信奉的话。
李天泽手抠住前面的凳沿,身后的板子落的很匀,跟随着人的训斥声一下下落在臀峰。
眼前充满了水汽,努力忍着也无济于事。
“教戏教不对就是根本没掌握,唱了三年错的,也是厉害呵。”马嘉祺打够了二十下,把板子抵在人的身后,起起落落,肩膀有些酸痛。
“我…我会努力。”说不出别的,也只好做出承诺。感觉到木制的工具抵在身后,心里仍旧畏惧。身后阵阵疼痛刺激着神经。
“最后十下,想想你以后要怎么样,记心里,明白?”看人轻轻点了点头。马嘉祺挥起板子匀速落下十下,从臀峰顺着排列到臀腿。毫不收力,毫不留情的十下,直接逼出了李天泽忍耐许久的眼泪。
马嘉祺知道一定难挨,虎口隐隐震的发麻。打够十下,看着肩膀微微抖动的人,一阵心疼。放了板子,上前,蹲下来安抚着人。天泽的头枕在马嘉祺肩上,眼泪不住的往外流,湿了白色的衣衫。
马嘉祺轻轻抚着人的后背,知道人很委屈,知道人尽了力。但这下九流的行业,哪里来的轻松?
面前高大的书上,叶子飘落。又是一年静静走过。马嘉祺不知道自己能教多久的戏,李天泽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台上唱多久的贵妃醉酒。
时间周转,还是会分开马嘉祺只想用并不温和的方式教给人些许谋生的无奈。
轻轻扶起凳上的人,看人疼得有些发颤,暗骂自己又下了狠手。带着人往屋里走。
李天泽忍着痛跟在人身后,这疼痛在童年时常常忍受,倒也不似那般难耐。看着师父眉眼间的担忧与心疼。忽的感觉庆幸。庆幸这个师父还会在出事后提醒着自己。即使方法并不柔和。
流年辗转,陶醉的名气愈加火热。一出醉酒唱的出神入化。马嘉祺拿着报纸看着上面登出的陶醉即将出京演出的讯息,带着丝喜悦,自己的徒弟彻底出师了。
脑海里闪现出多年之前的春日,小小的李天泽带着甜笑跟着他步入后院,从此开始了梨园生涯。
耳畔又响起一声“师父。”
熟悉的音调,抬头。李天泽站在院口,依旧带着那丝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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