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世长安（3）

［5］

　　哥哥的老家是一座小庭院，修在山上，十分清静。

　　太久没回来，早已积了一层灰。哥哥道：“看来要辛苦三郎和我了。”

　　我笑笑，便撸起袖子干活了。我们把屋子的里里外外都扫了个遍，还顺带洗了院子，连水榭旁的假山都洗得发亮。不得不说，这小庭院还真不小，但和哥哥一起劳动，别有风趣。最后，哥哥说要扫一下屋顶。

　　我觉得太危险，便要抢着干，我道：“我去！”

　　“不行的，三郎。我去！”

　　“我去嘛，哥哥…”

　　“我去！”

　　“我去！”

　　………

　　最后我俩都笑出声来，真是像小孩子一般幼稚。

　　哥哥道：“不扫了，屋顶挺干净的。”

　　我点点头称是。

　　日头已近黄昏，哥哥说他要露一手，给我做饭。

　　我便道：“那我去砍柴吧。”

　　生前不用砍柴，做鬼更是不用，面对一堆柴火，真是有些绝望。不是这偏了就是那偏了，劈出来的木柴一大一小，实在很不好看。

　　不得不说，砍柴是门学问。

　　等我研究透了砍柴，抱着一堆柴火进屋时，眼前的景象令我大惊——

　　哥哥他……他两颊漆黑，白帽也染上一团黑，衣服更是不用说了，黑不溜秋。厨房简直一片狼籍！

　　我抱着柴火目瞪口呆，回过神时就开始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

　　哥哥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他道：“三郎……三郎别笑了……”

　　我还是控制不住地笑：“好好好……不笑！不笑了！”

　　“三郎你……欺负我！”

　　看哥哥恼了，我赶紧好生安抚哥哥，拿了快湿布给哥哥擦脸，等哥哥的脸终于现出原来白净的样子，哥哥才露出笑脸来。

　　“三郎，见笑了。”

　　“哥哥，你去好生歇着吧，我来就行。”我赶紧推着哥哥出厨房。

　　哥哥硬是挤了回来，他道：“三郎，我可以给你烧火的。”

　　“不不不，哥哥，我来就行。”我又把哥哥推了出去。

　　哥哥回头失落地看了我一眼，道：“好吧，辛苦三郎了。”

　　“不辛苦，不辛苦。”

　　我起了小火，熬了一小锅粥，炒了几个小菜。期间，哥哥不断进来观望，他有时想抬手帮忙，却又放下。看着哥哥的样子，我十分想笑。

　　“三郎别动！”哥哥这回可有事做了，他走近我，拿起帕子轻拭我的额头，他道：“三郎，你额头上有灰。”

　　哥哥的手法实在是温柔，弄得我有些痒，我抬手握住了哥哥的手，哥哥一惊，道：“三郎，你干嘛抓我的手！”

　　我心里是有些想法，握了许久，便放下了。

　　“哥哥，饭快好了，拿碗筷准备吃吧。”

　　“好…”哥哥跑去拿碗筷了，我瞧见他的脸红了，不知哥哥是心里是如何想我。

　　屋里太暗，又找不到蜡烛，我们只好把桌子搬出来，在院子里吃。哥哥吃得十分小口，天一点一点地黑了，我看不清哥哥的神情。期间哥哥也不与我讲话，不知是不是刚才握了他手的事，令哥哥不太高兴。

　　我赶紧吃完，问道：“哥哥，胃口不好么？”

　　哥哥明显愣了一会，他道：“没有啊，三郎煮的粥很香。”

　　“那哥哥看着都不怎么吃得下去…”我有些委屈。

　　哥哥赶紧大口喝粥，一碗立马就见底了，他道：“三郎，信我，真的好喝！”

　　“我信了。”

　　因为没有蜡烛，屋里一片漆黑，夜晚又无月，我和哥哥只好随便擦洗了身子，便睡下了。家里只有一张床，又可以和哥哥躺在一起，而且这次是软榻，还有被子可盖。

　　起先，哥哥十分纠结，非要去打地铺，我可不能委屈哥哥，说什么也不让，最后僵持不下，我道：“哥哥，不如我睡地上，你去床上躺着吧。”

　　哥哥立即道：“不行！”

　　“那怎么办……”我觉得十分为难。

　　哥哥只好道：“和三郎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哥哥这样才对嘛！”我赶紧拉着哥哥就躺床上去了。

　　哥哥本来别扭着，一躺床上就睡着了，应该是太累了。我托起一簇鬼火，照亮哥哥的脸庞，哥哥睡得十分安心，眉目平缓，我抬手抚了抚哥哥的眉毛，心里一阵触动。

　　我心道：哥哥，怎可这样大意，你身边躺着一只恶鬼呢。

　　抚着哥哥的眉毛一直向下，到哥哥的眼睛、鼻子、嘴唇，我的手顿了顿，鬼火左右摇曳，“嘭！”我立即掐灭了它。

　　［6］

　　待在哥哥身边，日子总是十分安逸，吃完散散步，赏赏花，早早地就睡了。哥哥的记性不好，总是忘记要买蜡烛，天一黑，就该睡觉了。

　　这几日里，我心里总有个主意。

　　夜里，等哥哥睡着了，我化回了我自己的本相，扬手点燃几簇鬼火，照亮了整个屋子，借着鬼火的光，我在哥哥的额上印下一记吻。

　　不消一刻钟，鬼火全部熄灭，屋里只剩哥哥一人。

　　我该走了。

　　生前二十几载，我未悟得到情的滋味，如今在哥哥这里，我却是悟得了。

　　我喜欢哥哥。

　　人们常说，情这东西染不得，若是染上了，便逃脱不得。

　　我是不该喜欢上哥哥的。

　　但我想，喜欢便是喜欢了，方有变得更强，我才能站在哥哥的身边。

　　刚出门几步，就遇到了狐狸。

　　我道：“狐狸是你啊。”

　　狐狸明显着不高兴：“本王有名字。”

　　我道：“那狐狸你叫什么？”

　　狐狸这次恨得牙痒痒了，他恶狠狠地道：“蔚清。”

　　我道：“狐狸，你的洞府我日后再赔，我可不可求你件事？”

　　狐狸立即道：“不行！”

　　我道：“那你的洞府我不赔了。”我便走了。

　　忽然，狐狸在身后道：“行！你说，本王答应你，只是不许再叫本王狐狸！”

　　许是我的背影太落寞，连狐狸都可怜我了。

　　我道：“好，蔚清。”我向狐狸交代了几句，又向他问了个地方，便去了。这样一来，我欠了狐狸诸多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