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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花楹

长篇小说.

【一】

  火车穿行在茫茫北原之上,白色的蒸汽与地上的皑皑白雪混作一团,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个孤寂的颜色。再往前一百里就要抵达旧京北平城,这对于连续坐了两天火车的人来说,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包厢中,一位身穿青灰色军装的男子表情严肃:四妹,快到北平了,见到少将之后,可不许再闹脾气。

  坐他对面的女子冷笑道:父亲刚刚战死不过百日,你们就逼我嫁人,还当我是闹脾气?

  男子皱眉道:让你嫁给少将是父亲的遗愿,你心中所想所念的事,不要当我不晓得,趁早忘掉,不可想着逃跑。

  他们是北直隶陆军一等上将陶济州的子女,男子是大少爷陶定军,女子是四小姐陶婉盈。

  陶将军在三个月前陪北直隶总司令白德禧外出巡视时遭遇埋伏,白德禧被当场刺杀,陶将军拼死救出白德禧的独子--少将白思齐,但最终陶将军因为重伤不治而亡。

  北系军阀因白德禧和陶济州之死军心大乱,少将白思齐挑起大梁,不仅剿灭反贼,追奖了一大批战死的军士,还决定娶陶济州之女为妻,以表达对陶将军的感激之情,以安定陶系军士的心。

  这列火车便是接陶婉盈到旧京的专列。

  火车在呜呜的汽笛声中减慢速度,缓缓驶入北平站。

  陶婉盈看着窗外排列整齐的军士,白思齐为了接他,竟然把北平车站都给封锁了吗?

  她站起身,对一路上不断劝解她的大哥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逃,顾寒生已弃我不顾,我还能指望谁?

  那个人她用尽全心爱过五年的人,对她要联姻之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想到他的态度,陶婉盈就觉得心寒。

  士兵为她拉开车厢,外面有军官候命,见到她走出来,立刻叩紧军靴行礼:夫人,欢迎您!

  虽然因为孝期还未举办婚礼,但军中上下已对她以夫人相称。如今是少将夫人,再过几日便是司令夫人了。

  站台上,数百军士持枪立正,守备森严,几名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迎上前来。

  陶婉盈穿着白色旧式的棉裙,裹着素色披风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台上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顿时愣在了原地。

  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走上前:夫人,少将有个紧急会议不能来接您,特地派我前来迎接。

  陶婉盈盯着男子,眼神复杂,半晌,她冷笑道:顾秘书长真是深得器重,少将竟然派你来接我。眼前之人就是她喜欢了五年的男人,顾寒生,曾经是她在京师学堂的老师,现在是司令府的秘书长。

  顾寒生低头:请夫人上车,我送您回府。

【二】

  位于北平长安街的司令府中,白思齐刚刚处理完一批公务,有些疲倦地坐在靠椅上。

  有男秘书进来汇报:少将,夫人已经接到了,顾秘书长送她回官邸了,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白思齐摆了摆手,说:来了好生招待就是,我很忙,没工夫。

  秘书点头,正要出去,又被白思齐喊住:将婚书送过去让她签字,告诉她,我们二人都在戴孝不便举办婚礼,登报公示即可。

  司令府的官邸中,陶婉盈将婚书丢在白色洋式玻璃茶几上,转头望着还没离开的顾寒生,说:顾秘书长,我就要签婚书了,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顾寒生站得笔直,眼神藏在镜片之后看不真切,只听他说:少将年少有成,即将接任总司令,夫人将是北直隶最尊贵的女子,属下祝贺夫人。

  陶婉盈仰头大笑,可笑声越来越冷:好真是好得很!学生感谢顾先生的祝福!

  她洋洋洒洒签下自己的闺名,将婚书丢到顾寒生怀中:走吧,带着婚书讨好你的总司令去吧!

  顾寒生面色如常地整理好婚书,退了下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陶婉盈紧绷如同满弓的身子才松软下来,疲惫地躺在舒适的沙发中。

  他真的是毫不留情地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所有情义一丝一缕也不剩

  想起五年前初入学堂,她想法激进,对时政有很多见解,可是总被周围的男同学耻笑牝鸡司晨,只有顾寒生认真地听她的想法,带着她参加各种集会结交朋友、增长见识。

  她把他当成精神上的导师,生活中最敬重的朋友。

  再后来,两人渐生情愫,还是顾寒生主动对她表白,说她是他见过最特别、最知心的人,为了她,他可以不顾师生伦常,可以为了她与全世界作对。

  但事实是她甘心为他孤军奋战,他却轻易丢下了她。

  罢了,人心如何经得起权和利的考验?过去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三】

  陶婉盈在书房练字,听见有人敲门,警卫员走进来禀报:夫人,今晚有司令的贺宴,请您出席。

  嗬,陶婉盈被接到北平城已经月余,但她至今还没见过白思齐一面,警卫员总是很小心地告诉她,少将很忙、少将在见客、少将在开会、少将出城巡视去了她一点也不生气,不见面更好,她乐得自在,政治婚姻,不过如此。

  如今白思齐已正式继承父亲的兵权,成为北直隶总司令,今晚在北平大酒店举行贺宴,北直隶有名望的人都将被请出席,她作为女主人也得跟着做做样子。

  可是陶婉盈似乎不想给白思齐做面子。我身体不舒服,不去。

  警卫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回去复命。

  白思齐接到消息便笑了,他对顾寒生说:看,女人就是这样娇气,是怪我冷落了她吧?顾秘书长,晚宴之前你给我安排半小时的空闲出来,我回官邸接她。

  顾寒生点头应道:是,那就把司令和张次长的会面改到明天吃早饭时。

  待到傍晚,白思齐回到官邸接陶婉盈,却半天找不到人。夫人呢?

  用人小心答道:夫人每天傍晚都要去花房画画。

  白思齐听着觉得有意思,没想到自己的夫人还有这样的爱好。他迈步向花园的花房走去,还未走进,就已听到里面传出留声机的音乐声,还有女子伴随音乐的哼唱,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陶婉盈站在花圃中,身上系着围裙,长发轻轻拢在肩头,一手端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笔刷在画画。

  白思齐从后面轻轻靠近,在她耳边问:你会画油画?留过洋?

  啊!陶婉盈不曾想家中有男人,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丢了手中的调色盘,还差点撞到画架上。

  白思齐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嘴角噙笑:芝麻大的胆子?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陶婉盈心绪未定,推开眼前的男子,抬头瞪着他:你是谁?你这样乱闯,很没礼貌!

  白思齐笑着打量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但生气的时候仿佛有火苗会从亮晶晶的眼睛里冒出来,还会不由自主地鼓腮帮子,很是有趣。

  陶婉盈被他打量得要发火,但一想,谁敢在官邸里如此放肆?除非他是

  司令?

  陶婉盈有点不确定,眼前的男子太过年轻,看起来刚刚二十岁,她以为白德禧的独子怎么也有三十多岁了,如此年轻,能做总司令?

  白思齐点点头:不怪你不认得我,我最近太忙了,一直没有空见你。走吧,我是来接你参加晚宴的。

  被白思齐这样自然熟地催促,陶婉盈只好随他回到卧房更衣出门,直到她坐上车,她才回过神:不是说好不陪他参加宴会的吗?她有些气恼自己,便扭过头不理同车的白思齐。白思齐问她什么,她也懒得搭理。

  白思齐又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夫人。她今天穿淡青色旗袍,外面裹着白色狐裘御寒,清纯可人,不像人妻。

  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些面熟?白思齐摸着下巴琢磨道。

  陶婉盈瞥了他一眼,说:连司令你也不能免俗,这样搭讪的话实在无聊。白思齐笑了笑,也不辩解。

  到了北平大酒店后,白思齐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上严肃冷漠的神情,陶婉盈站在他的身边,觉得周身气场都有些凝固。

  原来这就是总司令不管多么年轻,他必须有这样的架势和能力。

  宴厅内觥筹交错,满耳都是恭贺声、拍马声,陶婉盈如花瓶一般跟着,觉得十分无趣。

  忽然北平京报的社长穿过众多军政商人士,走到二人面前,举着酒杯说:恭喜总司令上任之喜,亦恭贺总司令的新婚之喜!万万没想到总司令娶的是陶四小姐,当年陶四小姐才惊四座、誉满京师,你们二人着实般配啊!

  周围人都惊讶了,他们知道陶婉盈是陶将军的女儿,却不知道她以前有这样的名声。陶婉盈一点也不心虚,而是笑着问京报社长:不知贵社的方老师现在如何?学生当年很喜欢跟他讨论时局。

  白思齐吃惊地看着她,说:倒不知道你学问做得好。

  白司令早年在黄埔军校念书,自然不知道京师学堂的事。陶四小姐文笔辛辣、针砭时弊,在京师学堂是极有名的女青年,她有两篇讨论时局的文章,都被送到总统面前呈阅了。京报社长一点也不吝啬夸陶婉盈,夸她就等于给白司令长面子。

  听外人讨论着自己的妻子,白思齐有点不悦,但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谁叫他自己之前不关心的。

  他淡定地说:改天将你的文章拿来我看看。

  京报社长接话道:三年不曾看过花楹小姐写的评论了,不知道有没有新文章给我社登载?

  陶婉盈摇头道:我年轻气盛时写的东西贻笑大方,后来经父兄教育,不敢再口出狂言了。

  京报社长感叹道:可惜啊可惜,您应该继续写的。

  宴席结束之后,白思齐原定要回司令府处理一些公务并,但他却改变安排跟陶婉盈一起上车回官邸。

  他在车上问道:刚刚京报社长称呼你为花楹小姐,你改过名?

  陶婉盈说:花楹是我的笔名,登报时用的。

  白思齐盯着她仔细一阵看,有些欣喜地怅然道:果然是你,咱们缘分不浅。

  陶婉盈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以前认识吗?

  白思齐很失望,说:等你自己想起吧,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你这人还真是古怪!陶婉盈很是好奇,但要白思齐给点提示,他也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两人正讨论着,突然从路口两侧撞来两辆车,将他们的座驾逼停。猛烈的撞击让车中的人向前面飞去,白思齐搂住陶婉盈,两人一起摔在了宽敞的轿车中。

  瞬间,耳边传来枪声,白思齐将陶婉盈的头按在自己怀中尽可能伏低,想要掏出腰间的配枪,却发现右手使不上力--他被撞脱臼了。

  陶婉盈发现他的异状,从怀里钻出头来,快速拿起他的配枪,然后趴在窗边向外射击。

  空旷的街上正在枪战,虽然警卫员们正在奋力赶来,可匪徒来得更快,已从路边的巷子里跑出,向他们的车跑来。

  快回来趴着,窗边危险!白思齐着急,但陶婉盈镇定地蹲在窗边,射击着上前的匪徒。

  一枪一个,枪法如神!

  扛过了最先的一波,警卫员终于赶来,陶婉盈手中的子弹刚好用完,六发子弹结束了六个匪徒的命。

  警卫长脸色苍白地跑上前来,说:报告司令,匪徒已被击毙九人,跑了一人,正在全力追捕。

  白思齐点点头,与陶婉盈一起换车回家,警卫长亲自护送。幸好司令枪法如神,不然今天差点出大事。

  白思齐看着一脸淡定的陶婉盈说:不是我,是夫人。

  啊?警卫长没听明白,但白思齐已不再解释。

  回到家,有医生来帮他接骨。处理完毕之后,他带伤回到房间,问正在梳妆台前卸妆的陶婉盈:你还有多少事能让我惊讶,不妨一起告诉我,免得显得我大惊小怪。

  陶婉盈透过梳妆台的玻璃看他,说:生逢乱世,为了生存而已,我出身将门,总要学会自保。她想起她读书时曾经参加一次游行,有恶徒趁乱掳走女学生,她险些遇害,幸好有几个年轻军官路过救了她,从那之后,她就开始练习枪法。

  想起这桩事,她猛地回头看向白思齐:是你,当年是你救了我!

  白思齐咧嘴就笑:幸而你还记得我,你当时为什么告诉我假名?

  陶婉盈很高兴,没想到有这样的缘分:当时花楹要比陶婉盈出名得多,我可没有骗你。

  白思齐看着眼前之人,觉得十分奇妙,她会画西洋画、敢写评论时局的文章、杀了匪徒也不害怕,更重要的是,他们兜兜转转竟然成了夫妻。

  白思齐走到梳妆台前,从后面抱住陶婉盈,说:等忙过今年,明年给你补办一个婚礼。

  陶婉盈紧张地站起身来,挣开他的怀抱,红着脸说:你手上有伤,早点休息,我就不跟你挤着,我去客房睡。

  她披着羊绒睡袍迤逦走开,白思齐在房中却怒火冲天,他这是被自己的妻子拒绝了吗?

【四】

  自那一晚,白思齐再没有提过同房之事。他本身很忙,能抽出时间回官邸吃一顿饭已是不易。

  这天顾寒生见他开完会,便提醒道:今天是夫人的生日,司令要回官邸用晚餐吗?

  白思齐皱眉:夫人生日怎么不早提醒我?今天还有什么安排,都推掉!

  顾寒生不禁有些好奇,平日这司令跟夫人不怎么亲近,怎么会因为生日之事会这么紧张?

  白思齐处理完手上的事急忙回家,但陶婉盈却并不在家。

  用人有眼色主动说:夫人去梦巴黎咖啡厅参加同窗聚会了。

  白思齐转头就走,上车前安排随身的警卫员:去海上花订一桌西餐,再订个蛋糕,请梵婀玲乐师助兴,要最好的!

  而后带着司机找到梦巴黎咖啡厅,他刚要吩咐司机上去把陶婉盈请下来,就见陶婉盈从里面跑了出来。

  陶婉盈跑得飞快,白思齐眉头一皱,拉开车门就去追她:你跑什么?要去哪里?

  陶婉盈一回头,眼泪就从她眼眶中流了下来。见是白思齐,陶婉盈便说:快点带我离开这里!白思齐见她哭得伤心,二话不说带他上车。

  虽然心里好奇,但白思齐也只是让司机开车去百货商场,然后对陶婉盈说:今天你生日,想送你一个礼物,但我对这个不在行,你自己去挑,想买什么就买,好不好?

  他并不问她哭的原因。

  陶婉盈哭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我今天心情不好,会买很多很贵的东西!

  白思齐笑道:你只管拿!

  到了百货店,陶婉盈下车,回头看白思齐:你不上去?

  白思齐无奈道:我不能去,你带着警卫员去。

  陶婉盈吐舌,她差点忘记自己的丈夫是总司令了,如果他出现在商场中,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待她走后,白思齐吩咐另一个警卫员:去查一查今天跟夫人聚会的都有些什么人,刚才在梦巴黎咖啡厅发生过什么,我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警卫员领命就走,这里离梦巴黎咖啡厅并不远,警卫员很快就回来了:听侍者说,据说刚刚夫人与一名同窗因为顾先生发生了争执,据说顾先生因为和夫人传出不伦师生恋才被京师女子学堂开除

  警卫员面无表情地说着,但是心中却紧张得要死,打听出这种绯闻,又不能瞒着司令不说,叫他怎么做都觉得不对!

  果然,白思齐面色阴沉,问道:顾先生是谁?

  警卫员更紧张了,结结巴巴地说:是顾寒生。

  嗬。白思齐气极反笑,他们两人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去给我查清楚,夫人和顾秘书长的过往!

  白思齐烦躁地点起一支雪茄,他结婚的时候,怎么就没派人先查一查呢?是因为对她不够重视,只觉得她是笼络陶系将士的工具,所以没有在意吧!

  陶婉盈大包小包地从百货商场里出来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白思齐不动声色地带她去海上花庆生,而陶婉盈心中有事,亦没注意到白思齐有异样。

  这一晚陶婉盈喝了很多红酒,如故意买醉一般。

  她被白思齐抱回家时已醉得不省人事,白思齐看着床上唇红齿白的人因为醉酒而不安分地在床上扭动,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他一想到他的妻子有可能跟自己的下属有染,滔天的怒气就要按捺不住,他如着魔一般扯下军装外面的皮带,脱下衣服扑了上去。

  他发狂地亲吻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是他的妻子,是只属于他的人!

  陶婉盈毫无意识,只是本能地接受回应着,白思齐心中更怒,吼道:你现在心里想着爱着的人究竟是谁?

  床上之人无应答,白思齐一把扯开陶婉盈精致的旗袍,开始占有她。然而让白思齐意外的是,自己的妻子还是清白之身!这个发现让他抑制不住地欣喜,他将陶婉盈紧紧地拥在怀里,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五】

  陶婉盈醒后,渐渐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而他们已是夫妻,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所以她倒没因白思齐的举动而怄气,只是身体痛得不行,恨不得找到白思齐痛打一顿,问问他究竟怎么虐待她了,可她却一直见不到他。

  白思齐阴沉数日的脸在得到警卫员的调查结果时,终于放晴。

  顾秘书长从未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找过夫人,夫人每次出门亦有人跟随,他们并未联系过。

  白思齐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警卫员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司令,在调查顾秘书长时,我们又发现了一些其他线索

  白思齐凝神去听,越听神色越是阴鸷,最后他起身站在军绿色的窗户边,抽了半包烟,最终摁灭烟头冷静下来。

  陶婉盈独自在官邸中吃晚饭,看着偌大的屋子就她一个人,她突然开始闹情绪:去问问司令在做什么?他都一个多星期不回家了!告诉他如果再不回家,就再也别回来了!

  发完火,陶婉盈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之前半年都这么过的,她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劲,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她饭也不吃了,躺在床上用枕头把自己埋起来,觉得无比烦躁。

  白思齐听了官邸传话,心中一阵愧疚,夹杂着一点甜蜜。他不该怀疑妻子有外遇,更不该那么粗鲁地对待她。带着这样的心情,他尽快处理完公事,早早回了家,但陶婉盈已经睡觉了。他换上睡袍躺到她身边,虽然动作很轻,但依然惊动了枕边人。

  陶婉盈迷茫地睁开眼睛转了个身,望着白思齐呢喃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思齐看到她像懒猫一样,忍不住低头去亲她。这一吻把陶婉盈给亲醒了,羞得她钻到被子里说:这么多天都不回来看我,今晚不许你碰我!

  如果我偏要呢?白思齐一脸坏笑掀被子去拉她,笑闹声就在房间里荡漾开。

  这大概就是女人吧,把自己交给了一个人之后,心也开始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虽然今日白思齐忙得没有踪影,但陶婉盈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看着房间插瓶里的白牡丹,开心地哼起了歌。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没想到白思齐竟然打听到了。如今的月份,并不是白牡丹盛开的时候,这一束花,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白思齐的这番心思,她打算今晚好好谢谢他,可是她晚上没有等到白思齐回家,却等到了顾寒生。

  你来这里做什么?陶婉盈有些排斥地看着他。

  顾寒生拿出一本手稿,说:这是鲁先生的真迹手稿,我之前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到。虽然我们如今是这番光景,但是我既然答应过,就不想食言。

  陶婉盈没有伸手去接,但眼中瞬间被眼泪充斥。那是她向顾寒生索要的生日礼物,他如今迟迟送来,说是为了不想食言,可他真正食言的又怎是这份礼物?

  你的诺言早已失效,这本书我不要。陶婉盈扭头擦了擦泪水。

  顾寒生苦笑,将手稿放在她面前,而后看着茶几上的白牡丹说:这瓶白牡丹你还喜欢吧?我听说洛阳花坊有花苗要绽放,特别托了朋友弄来的,原担心不应节气的花开得不好看,没想到开得还挺大的

  你陶婉盈瞪大了眼睛,这束花竟然是顾寒生送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才接受了新生活,你偏要来捣乱!

  顾寒生定定地看着她说:我做这些,只是表达歉意,曾经伤害了你,希望你以后能开心,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那很抱歉。

【六】

  深夜,陶婉盈躺在床上看鲁先生的手稿,上面不仅有鲁先生写文章时的一些感想,还有一些文学大家的注解。

  她看得正起劲,响亮的军靴声传了来,她欢喜地坐起身,看着门口。

  白思齐阴沉地走进来,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阴鸷地问道:顾寒生送你的花呢?你藏哪里了?

  陶婉盈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送我花了?你怀疑我?还派人监视我?

  白思齐没有找到花,却看到了散落在枕头上的手稿,当即走过去一把抓起:怎么?把他送你的东西抱着睡觉?有这么喜欢吗?

  说罢,就将珍贵的手稿撕了个粉碎。

  啊!陶婉盈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东西世上独此一份你!白思齐你太过分了!

  陶婉盈是真心为手稿着急,但听在白思齐耳中却格外刺耳。

  他冷笑三声,指着陶婉盈说: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他好!很好!既然你们无情在先,就休怪我对他不客气了!

  陶婉盈紧张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和顾寒生清清白白,你到底想对顾先生怎么样?!

  白思齐见陶婉盈一心向着顾寒生,气得扬起了手,但终究只是拍到了床头,舍不得打到她脸上。

  白思齐负气而去,陶婉盈坐在地板上哭了半晚。她明明跟顾寒生早已划清界限,她明明把他送的白牡丹丢进了垃圾堆,可白思齐却疑她偷情,这不仅是对她感情的亵渎,还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她越想越气,在家几天都闷闷不乐,偏偏顾寒生又来找她。

  看到顾寒生,陶婉盈的脸瞬间就冰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顾寒生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当秘书,我来跟夫人道个别。

  陶婉盈皱眉问道:白思齐把你怎样了?

  顾寒生苦笑着,没有解释,只说:我下午三点的火车,夫人能送我一程吗?就当是我们今生见的最后一面。

  陶婉盈十分纠结,想到顾寒生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被白思齐发配,心中过意不去就答应下来:那学生送先生一程。

  很快,白思齐在司令府中接到密报:官邸的人说,夫人跟顾寒生走了,我们的人想跟却跟丢了

  白思齐抬手就摔烂了烟灰缸,心中冷笑,自己真娶了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不仅在家中偷情,还敢跟人私奔!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搜出来!

【七】

  一座山间别墅中,陶婉盈看着一排拿枪对准自己的便衣卫兵,欲哭无泪。

  顾寒生骗她出来,竟然是要绑架她!

  顾寒生,你如何对得起我?

  你放心吧,只要白思齐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我就会放你走的。顾寒生微微低头,镜片的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把她交给便衣卫兵说:招待好司令夫人,不许无礼!

  陶婉盈不知怎的想到了前些日子同窗窦小曼在咖啡厅取笑她的话。

  窦小曼说,若不是她有显赫的家世,顾寒生也不会冒着被学堂开除的危险与她相恋。还说顾寒生是借着陶将军的关照才爬到秘书长的位置,只有她傻傻地认为他们是真爱。陶将军阵亡后,她再没利用的价值,顾寒生自然就抛弃了她。

  她当时听了,只觉得窦小曼是在侮辱顾寒生的人品,侮辱了他们的爱情。可眼下,她却觉得这些话再真切不过!

  如今我又有了利用的价值,所以你先前讨好我,让我放松警惕,就是为了绑架我?!嗬,如此绝妙陶婉盈万念俱灰,喃喃自语。

  陶婉盈知道顾寒生绑架自己是为了威胁白思齐,但白思齐怀疑她出轨,现在只怕是盼着她死掉才好,怎么会来救她?

  想到自己爱过的两个男人都负了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她便觉得这人生真是没有一点意思。

  就这样死掉算了,不再被人利用,不再被人怀疑,不再伤心失望,也不会再痛了

  顾寒生听说陶婉盈绝食,亲自端了餐点来看望她:吃点东西吧,只要司令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就会放你安然回去。

  陶婉盈苦笑道:顾秘书长的计谋只怕要失算了,司令是不会为了我答应你们的条件的,他娶我本来就只是为了安抚陶系军士的权宜之计,如今我已没有了利用价值。

  白思齐这几天快疯掉了。以为陶婉盈跟顾寒生私奔时是快要气疯,收到威胁信又找不到陶婉盈的时候是担心得要疯。

  收兵,答应对方的条件我要夫人安然归来!

  身旁的参谋一脸错愕,慌忙阻止道:司令,不可啊!我们已将南方政府的委员长包围,只要拿下他,就能够统一河山,江山大业在此一举,怎可退兵!

  白思齐拍桌道:若为此抛弃妻子不顾,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史书又将如何评说!

  参谋慌不择言说:夫人夫人她跟顾寒生也可能是串通好的,他们也许是一起骗司令你的!

  白思齐想到情报中所呈现的那些过往感情和他们私底下的沟通,他知道参谋的怀疑并不是没道理的,但是,要他为了这个怀疑弃陶婉盈不顾,他真的做不到!

  一想到陶婉盈现在身在虎穴,他就心如刀绞,他必须赌这一把!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八】

  陶婉盈被绑架的第五天,也是她绝食的第五天。生命流逝的感觉十分明显,她几乎怀疑自己快要死掉了。

  正绝望之际,有卫兵欣喜地跑进来说:顾委员!白思齐撤兵了,委员长得救了!

  顾寒生一阵恍惚,再回头看躺在床上的女子,从来没有一刻,他这样自惭形秽过!他一直认为自己作为卧底的隐忍之爱是伟大而隐秘的,他虽然行动上对不起陶婉盈,但心底一直认为自己对陶婉盈的爱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可这一刻,他输了,输得毫无颜面!

  白思齐救回陶婉盈之后,陶婉盈只说了一句我没有背叛过你便一直沉睡不醒。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你快点醒来!我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好不好?

  他本以为他为了千秋伟业,什么风险也不在乎,但当他面对选择的时候,他才发现,陶婉盈的生死比江山重要得多!

  陶婉盈滴水不进的五天里身心都被透支,在连续输了三天的营养液后,她才缓缓转醒。

  看到趴在床边的白思齐,这个过早承担大业重任的男子在卸下防备之后,睡得像个可爱的大男孩,让她一阵心痛。

  她本以为像白思齐这样有大抱负的男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她以为他不会来救她,心里绝望得想死,但也是理解他的。

  在听说他妥协的那一刻,莫大的幸福和内疚席卷了她,她终究还是爱她、信她的,可她该怎么回报他的这份厚爱?

  陶婉盈缓缓抬手抚摸上他紧皱的眉,低声道:对不起,坏了你的大业。

  白思齐忽而醒来,头还未抬,已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激动地道:你才是我的毕生大业。

  多年之后,当白思齐和陶婉盈在总统府的花园里享受下午的慵懒时光时,白思齐总是忍不住庆幸自己当初做了对的选择。

  江山没了可以再打回来,人若没了,那可真是彻底没了。

  看着身边白发苍苍的美丽老太太,白思齐眼里只剩下满足和惬意。

林夜白(作者大大)才发现好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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