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并没有引出什么人来,第二日楚淮桑与赫连旒疏又去了一次,依旧是没有收获,对于赫连旒疏来说,收获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桑儿终于不再叫他师父了。
也是一个进展,不是么?
楚淮桑从浴室出来,披头散发,戴着一张假脸总归是不太舒适,她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下巴。
她拿着一条浴巾,坐在赫连旒疏身边。
赫连旒疏很自然地拿过浴巾帮她轻柔地擦拭着头发,“刚见你时,你的头发才这么长。”
说着,在楚淮桑的肩膀处比划了一下。
“现在都这么长了……”
楚淮桑应了一声,眯起眼,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还没有问你,白日你都做了什么?”
“与秦鄢一起带着郇儿芷儿转了几圈,”楚淮桑说,手伸到桌子上的果盘中,用食指和中指拈起一个无花果,放到唇边一口吃下去,“原本还担心昭儿会惹什么麻烦,原来是我多虑了。”
“龙的智慧高于人类,刚出生的幼龙智商相当于七岁孩童,”赫连旒疏解释。
“旒疏,能不能给我一些与秦鄢的记忆,秦鄢的记忆里我与他做什么我全不晓得,万一他同我说起时我一无所知,话题接不下去。”
“以后修改记忆时我会口述给你,我怕你受影响,在知情的情况下被灌输记忆,会干扰你原本的记忆,”赫连旒疏见头发干了一半,停下来,把浴巾叠好放到一边。
“我们大婚那天,还有昨日,今日,记忆都是些什么?”
“这几日的记忆差不多,你们正是新婚,无非是一些在床榻上解决的事,”赫连旒疏在楚淮桑身后皱起眉。
“哎,”楚淮桑欲哭无泪,“那我在他的记忆中有没有太放肆?”
“我给他的记忆,有一部分是由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我只是起引领作用,并给他一种身体上的记忆,我并不知你……”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楚淮桑转身捂住了赫连旒疏的唇,又把手放下,“明日是我哥大婚之日,你去吗?”
“不去,怎么了?”
“嗯……没什么,”楚淮桑说,赫连旒疏不去,至少不会察觉出她与楚泗良的小秘密,事情更容易成功,她内心偷笑。
“同你哥说一声,我改日送礼物过去,我之前忘记这事了。”
“礼物?”楚淮桑瞪大眼,气呼呼地看着赫连旒疏,“本公主结婚你都没有给我礼物,我哥结婚怎么就有了?我可是你亲!徒弟!”
“声音小些,”赫连旒疏不得不压低声音,“我没给你吗?那昭儿是什么?”
“为啥每次送礼物你都要送我宠物,郇儿,芷儿,绝地,昭儿……”楚淮桑掰着手指数道。
“保护你,”赫连旒疏说。
楚淮桑给了他一个“你胡扯”的表情,高傲的要命,她的能力都可以屠城,不用他人帮。
“对了,你为何将绝地送给秦鄢?”赫连旒疏突然问道,声音里难免有着不满,那可是可以飞往九霄云外的神马,世上只有几匹,他好不容易得来于她生日赠予她,她却轻轻松松给了别人。
“我们是夫妻,共同分享财产不是很正常吗?其实我还蛮喜欢他,”楚淮桑拄着腮说道,“如果我是个普通人,就会考虑和他过一辈子了。”
“从你嘴里听见对男人的赞美,实属罕见,”赫连旒疏说道。
“我以后灭秦时一定会对他心软,所以,旒疏,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他性命,”楚淮桑低下头,复杂地说,“我不是铁石心肠,我不希望他有事。”
“桑儿爱他?”
“不,我倒是觉得他特别像楚洛书。”
“楚洛书?五皇子?”
“嗯,都是与世无争的一类人,而且对我很好。”
“性子的确是像,”赫连旒疏道。
“不早了,我可以回去了吗?”楚淮桑问道,虽然她并不困倦,但休息休息总是好的,明日还得帮着楚泗良操办婚礼。
婚礼在楚国举行,第二日她同秦鄢早起坐马车过去便可,婚礼后在她的府邸留宿一晚。
当然,还要带着睡藻,只要挤一滴汁液在秦苫和秦湘珞的酒水里,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她要借秦湘珞,挫挫秦苫的锐气,让他在仕途之路狠狠绊上一脚。
她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如此反感秦苫,前两次见面还算愉快,他过分美艳,却摆着一张扑克脸示人,与他烤山鸡的那次,他很有风度,会放下架子处理山鸡,他还会与她谈笑风生,那时,她是欣赏他的。
她讨厌他的,是过分的理智,对他的前途有影响的,他会毫不犹豫放弃,就像薛碧水一样,他放弃了薛碧水。
身为楚淮桑,她不爱他,但身为薛碧水,她是对他喜欢的,淡淡的喜欢,自从知道他放弃她放弃得决绝,她便鄙视他。
她也想试探一下他,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冰冷似铁,或许他改变了,以后她会考虑饶过他。
否则,她就杀了他!
“回去吧,我不送你了,”赫连旒疏冲她笑了一下,没有起身,拿着酒杯晃了晃。
楚淮桑见他喝酒,从窗户跳出去,上附近的夜市买了一串糖葫芦又回来放到桌子上。
赫连旒疏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买了糖葫芦又折回来,他盯着桌上那串裹着糖衣的糖葫芦,“这是做甚?”
“想起来了就买了呗,快吃,现在天热,不然化了,”楚淮桑走到了窗口,手撑在窗框上,被夜色照耀着,只能看见她模糊而美丽的轮廓,“我走了。”
她越出窗子,没有回来。
事实上,楚淮桑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地上有一只蝴蝶,翅膀颤抖着,像是受了什么重创。
她尽量轻柔地将它放到掌心,凑近月色一看,简直是惨不忍睹。
它有她的两个手掌那般大,应该算是蝴蝶里的巨人了,颜色是鲜艳的紫色,有着黑色的斑点,像是带有剧毒的蘑菇,触角发丝般粗细,顶部稍粗。如此罕见好看的蝴蝶,却被残忍对待,它的左半边翅膀根部被硬生生地撕扯了一半,摇摇欲坠,背部被划开,好像有内脏裸露在外面,楚淮桑凑近一点,那里还冒出液体,滴在她手掌心。
她再仔细看,那液体,是红色的。
蝴蝶的血,为何是红色?
她只是吃惊了一下,之后便没在意,碰着蝴蝶,观察。
蝴蝶苟延残喘着,仿佛下一秒就会丧生。
楚淮桑皱起眉头,不忍心将它丢在这等死,若是一只普通蝴蝶也就罢了,这只蝴蝶太过好看,她想要试着救活它,即便她不会医治昆虫,即便这只蝴蝶希望不大,她也要带它回去。
大不了它死了,她将它制成标本,也是赏心悦目。
她把蝴蝶护在手里,往家的方向赶。
秦鄢府中没有侍卫,只有大门口象征性地放了两个昏昏欲睡的家伙,楚淮桑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都没有发觉,闭着眼睛打瞌睡。
楚淮桑随便找了一堵墙翻进了院子,郇儿和芷儿在它们的房子里冲她摆摆头表示欢迎,没有发出声音,也是极有灵性了。
楚淮桑冲它们摆摆手,路过绝地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就走进屋,进了她与秦鄢的房间。
秦鄢还昏睡着,正在进行着并不属于他们的记忆,楚淮桑把蝴蝶先放到桌子上,去看了秦鄢,眼里有着些许愧疚。
她撕下了薛碧水的面皮,藏到了她梳妆盒的暗格处,确保没有留下痕迹后,点了根蜡,坐在桌边,照向蝴蝶。
昭儿从床底下爬出来,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飞到了桌子上,头伏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蝴蝶。
“不要动它,”楚淮桑小声说。
昭儿蠢蠢欲动的小爪子缩了回去,它支吾一声,露出委屈的神情。
楚淮桑没功夫管它,考虑着怎么救活蝴蝶,这么好看的蝴蝶,死了着实可惜。
蝴蝶身上有粉末,擦拭应该不可靠,那上药,上什么药好呢?
她取了一点治疗人类受伤的药末,撒了一点在它的伤口处。
蝴蝶剧烈震动了一下。
楚淮桑眼睛一亮。
蝴蝶彻底不动了。
是起了反作用吗……
楚淮桑眼睛死死盯着蝴蝶,它没死透,但是情况比之前更糟。
“怎么办怎么办……”她念叨。
她下意识地去摸可以平定心神的香囊,忽然想起来,冰凤凰可以治一切将死之人,不知对蝴蝶适不适用。
她连忙解下香囊,倒出了一小块被风干的冰凤凰,捣碎,轻轻捻起,倒在了蝴蝶的头上。
冰凤凰需要口服,她看不见蝴蝶的嘴,只能粗鲁地撒在它头上。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蝴蝶依旧仰躺在那,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楚淮桑没了耐性,把蜡烛灭了,将昭儿抱在怀里,留蝴蝶在桌上。
“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楚淮桑摸了一把昭儿的小脑袋,昭儿刚出生才小鸭般大,才一天,便长大了几倍,变成了小狗大小。
昭儿哼哼唧唧,被楚淮桑抱到垫子上,重新推回到床底下。
“改日我为你寻个好住处,别抱怨了,”听到昭儿嘤嘤的几声,楚淮桑对着床下说道。
她脱了外衣,也钻进被窝,从身后搂着秦鄢,与他黏在一起。
半夜她耳尖地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角勾起来。
她妙手回春,将蝴蝶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