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婚（一）

转眼之间，便是十日之后,大红日子,秦国的皇宫里可谓张灯结彩,也被大红染了个彻底。满园丁香婉约绽放,花团锦簇,白紫相映,饱满而鲜艳,在春风的吹拂下,蝴蝶纷纷翩翩起舞。而园中景象,用“人海如潮”四字形容,绝不夸张:不仅有王公贵族，就连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前来捧场。

楚王，楚国皇后左倾曼，秦王，谢氏，太后坐成一排，身上也是大红色，太后坐在中间。他们有说有笑，宛若一家人。

楚泗良的婚礼在五日之后，原本他与秦湘珞的婚礼在前，但是秦鄢私下里对秦王说了不少好话，秦王想，反正早结晚结都是结，于是大手一挥，将日期公布于众。

楚国秦国的皇子公主们分别坐在了靠近殿堂前方的两侧，虽然彼此不熟，但是视线交接时，总会笑着点点头，向彼此敬一杯酒。

秦苫一身明黄色，在灯光映衬之下，闪着金光，更显尊贵，对比其他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他倒是绷着一张面瘫脸，光洁的额头上戴着一个银白额环，缀着一颗水滴般的血玉。眉如远山之黛，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止不住的清冷流泻，高挺的鼻梁，微抿的淡色嘴唇。

自从秦王找他谈话，心情一直很差。

他手中的杯里盛满酒，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三哥，”秦衔看他这样，有些担心，“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因为公主？”

“不是，”秦苫立刻说，他想的，的确不是楚淮桑，而是薛碧水。

门当户对，何谓门当户对……

他一时有些乱。

秦笙与王妃莫淑兰不知因何事耽搁，晚到了一些时辰，匆匆忙忙在秦苫身边坐下。

“二哥和二嫂为何这么晚才来？”秦衔伸着脖子问道。

“你二嫂今早难受，便耽搁了一会儿，”秦笙解释道。

莫淑兰虚弱地点点头，面色苍白如纸。

“有了孩子？”那边的大皇子秦闻问道。

“那倒没有，”秦笙道。

赫连旒疏也来参加了婚礼，坐在了江湖知名人士的那一群人之中。

在秦国的二公主府中。

沉碧为楚淮桑化好妆，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摆,碰到楚淮桑的脸颊。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晕开，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温顺之中平添了一丝娇媚动人。大红的喜袍上，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却不见任何累赘之感，仿若盛开的牡丹花瓣。

“主子好美，”沉碧细声说，“主子居然要嫁人了啊，沉碧和簪缨才与主子相处一年不到，主子就又要嫁到别处去了，”她眼里有着泪珠，有喜悦，有不舍。

“沉碧，怎么觉得你像是我娘亲一样，嫁了女儿就哭，别哭了，本公主会时常看你们的，你们永远是我楚淮桑的人。”

“主子，”沉碧抹泪一笑，为楚淮桑盖上红盖头。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不可以不要盖这块破布？”楚淮桑撩开一角，十分不愿意地说。

“一生只有一次，主子，您忍一忍，这可是意味着幸福美满呐，主子，沉碧为您扇风。”

沉碧拿着扇子为楚淮桑扇起来。

“沉碧啊，本公主想让你给哥哥带个话，就说，让他明晚来见我。”

沉碧应了声，把扇子递给楚淮桑，“主子，用不用沉碧叫簪缨来陪着您？四王爷在席上罢，这里距离四王爷那有些距离，沉碧可能赶不上扶您上马车。”

“不用不用，你只要告诉簪缨，时辰到了再来这找本公主即可，”楚淮桑道，摆摆手。

沉碧离开后，楚淮桑立刻揭开红盖头，吐出一口气，穿着绣花鞋轻巧地走出去，轻巧地飞到大殿，观望已经来了的宾客。

结婚真新鲜，红黄蓝绿紫，背景和人都是新鲜颜色。

楚淮桑武功高强，很容易隐藏自己，虽然穿着繁杂的嫁衣，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动。

她最先看到的是穿着深蓝色长袍的赫连旒疏，关键是，他太显眼了。

原本，他便是在场宾客中最好看的那个，她一直觉得赫连旒疏有一种仙人气息，他突出的另一个原因，楚淮桑翻了翻眼睛，看着在他周围的武林高手，感觉无语极了，武林高手的外表都不一般，白胡子老道士已经属于很正常的了，那么，那生着一身肥肉穿着花衣服的球体又是什么鬼？还有……那个鲁智深长相的，手里还拿了把菜刀，婚礼还没开始便大吃特吃，用菜刀剁开烧鸡，拎起一个腿吃的贼拉香……还有那个女人，三四十岁的正常长相，但是有着狂野不羁的发型，袒胸露乳，楚淮桑欣赏不来。

有那些人陪衬，就连酒店小二都能成为貌美男子，更何况是她师傅呢。

再看了一眼偏前的地方，一眼定格在秦苫身上。

她以为他是一个温润君子，那日他与她在一起，起码露出开心的表情，然而今天，他居然在她与他弟弟大喜的日子上，皱着眉，喝着酒，像是谁欠了他两千万两银子一般，不就是娶不上她吗，何必跟哭丧一样，楚淮桑是看出，他将名利与前途看的很重，之前，她看走眼才觉得他好，早知道选了秦苫，让他步步高升，最终，将他狠狠摔下。

楚淮桑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太过邪恶，努努唇瓣，小声道：“我早看到你啦。”

“为师可是一点动静也没出，桑儿厉害，”赫连旒疏站在她身后，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滑动。

“第一次结婚，感觉如何？”

“假戏一场，何来感受？师傅，你徒儿可要憋死啦，非得装成柔弱的小猫咪，比如，这样……”楚淮桑露出一个无比温婉动人的笑容来。

“……”赫连旒疏看着她，笑出声，“要是别人知道你这么彪悍，还有谁能娶你？”

楚淮桑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还不稀罕结婚呢，一辈子就几十年，不结就不结，我逍遥一生。”

“恐怕我们桑儿要失望了，”赫连旒疏道，一辈子就几十年？不，她不知道，她是永生，等她二十多岁就会发觉，自己根本不会老去。

楚淮桑没听明白此话的含义，不解地看向赫连旒疏。

“时辰快到了，”赫连旒疏道，“回去罢，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说完，捏了捏她的脸。

“唔，好，”楚淮桑也知来不及，转眼消失在赫连旒疏的面前。

“很漂亮，”赫连旒疏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说道。

“我知道，”楚淮桑居然听见，用他可以听到的音量回答道。

“机灵的丫头。”

楚淮桑回去，重新将红盖头盖好。

她现在身处之地并非殿堂，楚国距离秦国不近，若是从娘家赶过来恐怕这婚到晚上也结不成，秦王为解决这一问题，将二公主也就是小公主秦亦柔的住处暂时借用给楚淮桑。一开始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并不开心，嘟着唇，表情写在脸上。

楚淮桑最大的优点，便是会演，出色到能够笼络人心。

她前几日被秦王叫去交代婚礼有关的事情，走时顺便拜访了秦亦柔。

秦亦柔比她小了半岁不到，楚淮桑不清楚这种娇生惯养的公主喜欢什么，但是秦鄢却知道，他告诉她许多秦亦柔喜欢的东西，楚淮桑只挑了一样送给秦亦柔。

一对不算名贵的小兔子。

楚淮桑当时非常温柔地凑在秦亦柔耳边说道：“亦柔，你父王昨日交待我与你四哥的婚礼事项时，提到了你喜爱小兔，但怕有味道，不让你养，我偷偷给你弄了两只，它们长不大，一直都这么小，你也偷偷养，莫要让别人发现，如果养在笼子里，要时常清洁，现在它们尚是幼兔，少喂水。”

这一对小兔彻底中了秦亦柔的下怀，自此秦亦柔彻底迷上了楚淮桑，一天到晚与楚淮桑有说不尽的话，楚淮桑是婚礼前六日几乎整日待在秦国，天黑被秦鄢送回，第五日楚淮桑被秦亦柔迷上，此后，楚淮桑便没有回过楚国，一直住在二公主府。

秦亦柔也成天到晚跟着楚淮桑跑上跑下忙着婚礼，秦鄢倒是不乐意，在楚淮桑出去指挥下人时，弹了秦亦柔一个脑瓜泵，装佯恶狠狠地威胁她，奈何秦亦柔跟定了楚淮桑，捂着发痛的脑袋委屈地看了秦鄢一眼，跑去向秦王告状，秦王指着他俩，无奈至极。

楚淮桑拉拢人心不是一般的厉害，体恤下人，他们只要提现出任何累了的信号，她便同秦王说叫他们休息，并且派人为他们发夏日冰凉可口的绿豆冰糕。

这几日，除去秦鄢，秦闻、秦笙、秦苫、秦衔这几位年龄不算小的皇子也来帮忙，将殿堂弄得火红。

秦王的妃子们倒也时常走动，只是光动嘴不动手，来了是为了在秦王心中留下好印象，来了之后说说好话，不多时便离开。

秦王、谢氏坐在前面，听听意见，再吩咐实施，有时与皇子公主叫过来唠几句，倒也是轻松自在，好久都未有如此喜庆的时刻了。

从前皇子公主结婚，皆未有如此盛大之势，也没有公主亲自操办此事，但是楚淮桑做到了，而且居然能够在没有强求的条件下动员几乎所有所有王公贵族加入操办婚礼的行列之中。

而且，秦亦柔这个小娇气鬼，也成了楚淮桑的小跟班，帮她忙活，虽然是瞎忙活，越帮越忙那种。

由于楚泗良经常来秦国帮楚淮桑忙，秦湘珞基本上足不出户，谁也不见，可真是令秦王无比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