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卡布奇诺已经凉了，苏沐橙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张纸上，目光茫然没有焦距。
“小姐，我们这边要打烊了。”
直到服务生好意的提醒，苏沐橙这才渐渐回神，把视线从纸上移开。看着窗外橙黄色的阳光，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傍晚。
苏沐橙恍惚地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撞到自己的肩膀了，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突然阴云密布，雨纷纷扬扬地落下，苏沐橙苦涩地勾起嘴角，还真是祸不单行呢。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从自己身旁仓促地经过，离开。
苏沐橙知道自己包里有把雨伞，是小时候顾初言让自己随身带着的，长大以后，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可是，今天，并不想打伞，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苏沐橙就那样直直地站在原地，仿佛全世界都离她而去。不禁伸出手，让雨滴滴落在自己的手心里。泪，却无声划过脸庞，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当苏沐橙回到家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把包随意往沙发上一扔，自己顺着沙发的边缘，坐到了地毯上，冰冷的手紧紧环抱住双腿，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外面淅沥沥的下雨声。
已然不知道是外面在下雨还是自己的心里在下雨……
不知道这样过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苏沐橙动了动早已麻木的手臂，拖着沉重的身体，打开大门的一瞬间，照进来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下意识用手挡在眼前。
“沐沐，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黎明打开门后，看见浑身湿透的苏沐橙，顾不上问其原因，连忙找到干净的浴巾给苏沐橙披上，拿着干毛巾为苏沐橙擦着头发：“沐沐，发生什么事了？你……”
苏沐橙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插上电源，开机以后有二十多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有黎明的，有周小可的，还有……顾初言的。
苏沐橙无意间看到顾初言母亲上午发地址的短信，红肿的眼睛划过一丝落寞：“顾初言的母亲……找过我了。她……想让我选文科。
黎明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你呢？”
苏沐橙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个班……不应该答应他选理科……不应该努力学习……更不应该……”
喜欢他，三个字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哽住在苏沐橙的喉咙里。
黎明看着苏沐橙脸上不深不浅的两道泪痕，空洞的眼神，这不是他所认识的苏沐橙。他所认识的沐沐应该是鲜活的，带有明亮色彩，无忧无虑的。
良久，耳边突然传来黎明淡凉的声音：“沐沐，如果……选理让你这么痛苦，那么……就选文吧，我陪着你。”
苏沐橙一怔，费力的把目光聚焦到黎明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声音嘶哑，发出一个音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好……”
对不起，我可能要失约了。
今天就要交分科志愿表了，苏沐橙整理好心情，走进教室，便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收分科志愿表。
“对于选文，还是选理，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不论选什么，只要你们肯努力，将来一定都会有成就的。选择好了的同学现在可以交了。”
苏沐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地坐在顾初言前面。从书包拿出那张有些褶皱的分科志愿表。攥紧手中的水性笔，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文科的选栏下打上了一个重重的勾，然后飞快地在签名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苏沐橙填表，交表，大步离开，这一切做的干脆利落，多一秒都不敢在教室里停留，因为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
身后的顾初言发觉苏沐橙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初言，你帮我把作业抱到办公室。”
“……好。”
顾初言捧着一摞作业来到教师办公室，无意间听到其他老师谈论起文理分科的事情：“这一届的学生，都挺明智的哈。”
“嗯，不过，有一个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谁啊？”
“苏沐橙啊。她前几天那么努力学习物理和数学，结果却选了文科，我还以为她能报理科呢。”
顾初言听到苏沐橙选了文科，手中的书本失去控制，撒了一地。
顾初言蹲下身子重新整理好，放到刚刚说话的那个老师面前：“老师，您刚刚说苏沐橙选了……文科？”
“是啊，挺出乎意料的吧……”
顾初言伸出手：“老师，请把我文理分科表还给我。”
老师愣了愣，连忙把文理分科表拿走，远离顾初言：“你不是是要为了这个丫头，改文科吧，我可不能给你，这相当于害了你啊。不行！坚决不行！”
见老师态度坚决，顾初言也不多做纠缠：“老师，既然您不还给我，那我便重新写一份交给您。”
说完，顾初言顺手从旁边拿起一张新的文理分科表，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老师苦口婆心的话语在身后响起：“顾初言！你要为你自己想想，不能选文科啊……”
顾初言把文理分科表拿回教室，毫不犹豫在文科下面打上了个勾，签上自己的名字，往下却看到表上的最后一栏是家长签字，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握紧。
良久，掏出手机，按下那些熟烂于心的号码，顿了顿，终于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传来激动的女声：“喂，是小言吗？”
半晌，顾初言才把涣散的思维凝固起来，淡淡地说了句：“……出来见一面吧。”
女人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好，好，那就去我楼下的咖啡馆吧。”
“嗯。”
顾初言飞快挂断电话，揣好分科志愿表，去了约定的地点。
女人坐立不安，一直张望着门口，想早点见到自己心心念念地那个身影。
“先生，这边请。”
女人看到顾初言，一下子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笑得有些僵硬：“我们家小言……长高了……变得更帅了。”
说完，刚要伸手摸摸自己儿子的脑袋，顾初言偏过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女人的手。
虽然说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从小就是外婆把他抚养长大的，对于她，也没有太多的情感，也是因为这次有求于她，不然，也不会轻易地打扰她的生活。
顾初言把分科志愿表放到女人手里，递上一支笔：“签了吧。”
女人看到文科下面的勾，皱了皱眉：“小言，你怎么会选文科，文科不适合你，听妈妈的话，快，快改了。”
顾初言目光清冷地望着窗外：“我已经决定好了，不会再改了。今天来找你，也只是让你签个字。”
女人放下笔，没有要签字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言，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因为苏沐橙，你才选的文科。”
顾初言收回目光，定定地看向女人：“你怎么会知道苏沐橙？”
联想到苏沐橙突然改选文科，顾初言眸色暗了暗，语气坚决：“你找过她。”
女人叹了口气：“是，我承认我是找过她，而且我也挺喜欢这孩子的，但是，你不能为了她而选文科啊，你要为你自己多想想啊，你要是……”
“不用说了，既然你不签，那我就自己签上了。”
顾初言拿起桌上的笔，在家长签字处签上了他母亲的名字，行云流水。
望着顾初言转身就要离开的背影，女人一脸的愧疚，嘴唇动了动：“小言……”
顾初言脚步一顿，自嘲地勾起嘴角，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没关系，反正……都已经签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的同学开始嬉戏打闹，一不小心，撞到了顾初言的桌子上。
“啪。”顾初言的物理书掉到了地上。
恰好苏沐橙经过，对一脸歉意的同学说道：“我来捡吧。”
苏沐橙捡起物理书，从书中掉落下来一张纸，拿起来一看：分科志愿表，顾初言，文科！
苏沐橙的心突然蓦地一跳，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转瞬即逝：“怎么会是文科？我记得他明明选的是理科啊？不会是为了……”
我吧。
不可能，一定是写错了。
苏沐橙拿起黑色的水性笔，把文科下面的勾划去，在理科下面打了个勾，便去了教师办公室。
“咚咚——”
“请进。”
“老师，这是顾初言的分科志愿表，他……让我帮他送过来。”
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真以为这孩子要改文科呢。”
苏沐橙愣了愣：“老师，你说顾初言原来要改成文科？”
老师把顾初言的分科志愿表收好：“是啊，上次在办公室听到你选了文科，我还以为他为了你要改文科呢。幸好他还有点主见……”
苏沐橙的脑袋里面一片混乱，之后老师说的每一个字，苏沐橙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满是那一句“为了你改文科。”
“苏沐橙，苏沐橙。”
直到老师用手在苏沐橙眼前晃了晃，这才蓦然回神：“啊，老师，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班级了。”
“嗯，回去吧。”
苏沐橙仓促地离开办公室，把门带上之后，脑袋轻靠在门板上，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胸腔渐渐缩小，把跳动的心脏逼进一个狭小的空间，一下下，跳得如此压抑。
原来，他是真的……要为了我改成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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