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傅临渊同我是一类人，我深知另一个我能为了权力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我心底自然是怕的。

我怕他野心太多，悄悄动手脚让萧然江初云回不来。

故而我只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丢给傅临渊处理，好歹是减轻了一些工作量，可我仍要挺着个大肚子每日起早贪黑。

群臣兴许是没见过这架势，纷纷说我勤政爱民，乃明君也，是我昭国之幸。

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有意思，兴许是知道我辛苦，竟也不再同以前那样折腾我了。

我日夜期盼着，只希望能听到些从北疆传回来的好消息。

可总是不能如愿。

江初云到了北疆后，大破北蛮军队，炸烂了缅穆城城门，只身闯进了缅穆城内。

那缅穆城是进了，但萧然和江初云都是进去了便没再出来，只得个生死未卜的消息。

除夕那日，整个皇宫，整个皇城，都呈现出一片欢庆，祥和，其乐融融的模样，皇宫上下都装扮得很是喜庆。

装饰着宫殿的红丝绸、红纱、红灯笼同那满天纷飞的白雪形成强烈反差，呈现出一种妖艳异样的美。

美是美，可我心中却觉得不踏实。

像大雪天厮杀的战场，鲜血飞溅，星星点灯的血液落了满雪地，也是这样妖艳。

怕吗？

想到血洒沙场的若是有萧然或江初云，我是怕的。

纵使我是那执子之人，仍怕得发抖，怕得夜不能寐。

轻快活泼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像是边羡之那种少年。

边羡之“陛下！”

果真是他。

苏昭宁“何事？”

边羡之“再过段日子臣就要回家啦！”

边羡之“这些日子里多谢陛下的款待，让我见识了这么多东西！”

我挽唇笑笑，同他开起玩笑：

苏昭宁“你留下来，朕带你见识更多东西。”

他赶紧摆了摆手还顺带疯狂摇头：

边羡之“不了不了，多谢陛下好意，臣还是想回家，臣先告辞了。”

说完还真就撒腿跑了，生怕我不让他走。

我轻笑一声，只觉得这小孩既好骗，也好吓唬。

又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瞥了一眼，发现是黎墨。

黎墨“如此佳节，陛下为何在此处独自赏雪？”

黎墨“可是宫宴让陛下不满意了？”

我没看他，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不停飘落的雪花。

苏昭宁“不会，你做得很好。”

苏昭宁“只是心里藏着心事，哪怕是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也欢庆不起来。”

苏昭宁“与其在里面坏了气氛，不如出来赏赏雪。”

我侧了侧身子，看向他。

苏昭宁“特意前来寻我，可是有事想和我说？”

黎墨“臣的母亲病重多日，想来时日不多了，臣今夜想回去侍疾一段时间。”

宫宴上众官员皆携了夫人一同参加，黎丞相也不例外。

我方才见黎夫人生龙活虎的，想来应是黎墨的亲生母亲病重了——他这算是在同我摊牌，他其实不是黎府的小嫡子一事吗？

他也不同往日那样和我兜圈子，想来是真的。

我想起路成邺同我说黎墨的身世——一对被主母欺压的可怜母子，忽然心生怜悯。

苏昭宁“嗯，朕准了。”

我这么宠黎丞相家的嫡子，怎么会不破例让他回家呢？

苏昭宁“你是想先回去，还是宴会结束了再同丞相他们一起回去？”

黎墨“宴会结束再回去吧。”

黎墨“陛下都没走，臣怎么能走，岂不是坏了规矩吗？倒叫别人看笑话了。”

他狡黠一笑，透着调皮。

我顺手弹了弹他的脑壳。

苏昭宁“这么说来，黎小公子真是愈发懂事了？”

黎墨“陛下会想念臣吗？”

他略过我的话，认真起来问我。

苏昭宁“自然会。”

黎墨“那臣会早点回来的。”

他语气认真，就像平时我给他承诺那样认真。

不过我一般都做不到。

至于他能不能做到——我也只是随意一听。

我派了暗卫跟着他，任务是监视和保护。

毕竟我既担心我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