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念云殿,我便想着该回我的御书房处理政务了。
看这天气正好,那便绕个远路走走御花园那条路吧。这正吃完早饭,消消食也是极好的。
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到黎相家那个公子。
毕竟今日朝堂上拂了黎相的面子,这在后宫里不得去问候问候他儿子嘛!
黎公子所在的清凉阁在御花园附近,好巧不巧,我果真又在御花园看见他了。
我这次可没躲在角落里偷看!
苏昭宁“黎公子似乎格外喜欢来这御花园。”
他面上无任何惊讶,只挂着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冲我施施然行了一礼。
他的声音如同他周身的气质一般清冷:
黎墨“平日闲来无事,便只能到这御花园来同这湖里的鱼打发打发时间了。”
黎墨“只是皇上日理万机,臣倒是没想到能在此见到皇上。”
我微微低下了头——因为我心虚。
政务繁忙是假,不想见他们是真,喜欢去念云殿是真。
苏昭宁“朕最近的确政务繁忙,这才疏忽了你。朕年少登基,多亏有黎相在朝中帮衬。”
苏昭宁“在这宫里住得可还算适应?”
黎墨“皇上的安排甚是妥帖,这清凉阁倒是方便我来这御花园打发时间。”
黎墨“只是……少了些人味。”
啊?
他是在邀宠吗?
也不是不行。
我抿抿唇,同他约定:
苏昭宁“朕……今晚就到你宫里用晚膳。”
为什么是晚膳?
因为午膳约了江初云。
天呐,我好忙。
黎墨“那臣便在清凉阁恭候陛下大驾了。”
苏昭宁“公务繁忙,朕先回御书房了,今晚再来找你。”
话毕,我便寻了个借口落荒而逃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张脸,我却总觉得有些心虚。
我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墨“陛下慢走。”
回到御书房后,我立刻按照江初云所说,下一道圣旨,发往三个封地,召我的三个皇兄回京。
黎相听说后很快便带着其他臣子来了这御书房门口求见,听说他才刚到家门口,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既然黎相这样着急求见,我又怎么好不见呢?
我命路成邺到偏殿去等着,这才让黎相进来。
黎相才走进来,我还没来得及赐座,便看见他“噗通”一下跪下,冲我行大礼,苦口婆心地劝我收回成命。
黎相:“二王夺位的场景臣仍历历在目,望陛下三思,切勿引狼入室重蹈覆辙!”
我不想同他争,只想让他放心。
苏昭宁“朕知道黎相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着想,不过我那三个皇兄同那两个叛贼不一样,黎相便放心好了。”
黎相仍是不放心,欲再次进谏。
苏昭宁“好了黎相,朕自是不会养虎为患的。”
苏昭宁“此次让他们回来,不过是因为宫中人烟味少,有些想念各位皇兄罢了。”
眼看着黎相还在地上跪着想要继续劝谏,我赶紧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苏昭宁“黎相,那是朕的皇兄。”
黎相叹了口气,又向我行了一礼。
黎相:“臣告退。”
说罢,还真就离去了。
如柳从殿外走进来,同我汇报情况:
如柳“那些大臣也一并散了。”
得知黎相走后,路成邺从偏殿出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问他:
苏昭宁“你可是有话想说?”
路成邺“臣认为,陛下这样打压黎相怕是不太妥当。”
路成邺是都尉府的指挥使,他今日被我叫到御书房,便是因为我要他帮我密切留意三位丞相。
他不是出身于什么世家大族,甚至还是萧然从渡口那边偷摸着买卖人口的走私犯手里救出来的人。
萧然念着他可怜,托我在京城里给他找个好去处。
想来想去,我便把他安排进了当时刚选进来锦衣卫里训练。
这转眼多年过去,他确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苏昭宁“此话怎讲?”
路成邺“倘若黎相忠于陛下,陛下此番只会寒了臣子的心。”
路成邺“倘若黎相是奸佞之徒,怕是会狗急跳墙。”
我低着头沉思,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苏昭宁“依你看,朕该如何做?”
路成邺“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苏昭宁“朕明白了。”
我忽然想起些什么,开口询问起来:
苏昭宁“朕的二哥和四哥……”
路成邺“回禀陛下,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处理干净了。”
苏昭宁“尸首何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路成邺“想来陛下应该如此,我已让人将尸首带到了地下室候着陛下。”
我微微一笑,冲他挑挑眉:
苏昭宁“你倒是会揣测圣意。”
不愧是靠自己当上指挥使的人。
我起身往地下室走,这一路走得我是兴奋又紧张。
兴奋这阻碍我的绊脚石总算消失了,紧张这绊脚石是否真的消失了。
没错,名义上我将我的两位造反的皇兄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回京。
实际上我第二日便命都尉府派出锦衣卫解决我的心头大患。
我本就不是什么纯良无害与世无争的乖乖公主,我从小便是储君——该怎么做,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我如愿看到了棺木里躺着的人——那的确是我的二哥和四哥。
苏昭宁“做的不错。”
苏昭宁“找个风水宝地厚葬了吧,只是墓碑上不能留有任何关于他们身份的字眼。”
我的视线忽然移到路成邺身上,我冲他笑笑:
苏昭宁“坑可得挖深点,可别暴露了,不然让那群臭老头发现了可要说我心狠手辣的。”
我笑得轻松灿烂,嘴里却说着最狠辣的话。
兴许换作别人都要被我的模样吓得心中冒冷汗了。
可这路成邺面上却是十分冷静,仿佛事不关己。
路成邺“遵命。”
厚葬,已是我女帝苏昭宁能给予这两位皇兄最大的体面。
我,可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