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短篇小说 > 殇(国际版)
本书标签: 短篇  凄凉的爱情短片小说  短片小说 

殇(国际版)

Zurich,因为那里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日出,那里的天很蓝,就像那里的大海一样。千荨憧憬的说。千荨不知道,其实逃到哪里,始终都没有那种像大海一样湛蓝的天空,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忘记了抬头去看天。

千荨怔怔的望着我,天空中阴霾的云朵凝结成一团漩涡的深渊,她抬头说:哥,如果有一天我走丢在街头,你会不会去找我。

我摸着她的脑袋,撰着她的手说:你不会走丢的,有我啊,你没有走丢的机会。

她没有再和我说话,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和我说话,某一天回到家里,她买了很多的毛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织一件灰色的围巾,我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编织,深夜里依然亮着灯,看着她编织的灯光下编织的身影,认真的编织每一针一线,动作虽然有一些笨拙,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当我醒来的时候,依然看见她在整理编织的线团。然后一起去外出,假装一起去上课。此时我们已经无法像往常一样去校园里读书,千荨也开始厌倦校园里的生活,我和千荨一直都不敢告诉父亲,我们已经被学校里开除。

2008年3月中旬,父亲的作息规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多的时间都在外工作,很少回家,父亲回来过一次,他开始很少对我们说话,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喃喃自语。然后给我们生活的所需的抚养费。即使回来,也会工作到很晚,他在灯光下的身影佝偻了,每天要喝大量的咖啡,抽烟很凶。书房里经常烟雾缭绕。父亲在家的时候,书房里经常传来间歇的咳嗽声。

父亲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千荨会假装去学校读书,然后跑到郊区的麦田里玩耍,我和千荨不说话,就是平躺在麦田里,望着天空上云朵的变化。

千荨躺在麦田里,用灰色的毛线无意识的缠绕捆绑着手里的那只青色木偶,细心的缠绕着每一条线,就仿佛在捆绑自己最爱的人。认真的来来回回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那一刻在她的眼睛里,只有那只木偶,仿佛我不曾存在过。

至从国中回来以后,每天都睡到很晚才会起床,有一天父亲突然回来,我衣衫不整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父亲失望的眼神,我说:今天学校里放假……。

那天父亲的眼神对我充满了失望,我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我说过很多谎言,从来没有对父亲撒过谎,那天国中的教导主任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开口说话,我发现他的声音衰老了很多,他没有骂我们,只是简单的寒暄,叮嘱要注意身体,千荨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跟在我的屁股后边,扯着我的衣角。

第二天早上父亲带我和千荨去了一家私立的中学,千荨依然不与人沟通,在校园里见到我,只是相视微笑,亦没有话说,她每天在课堂上编织围巾。入学的第四天,数学老师没收了她的毛线和织针,她踢倒了桌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上过数学课,数学成绩却永远是全校第一名。

千荨不说话,虽然改变了环境,依然不少人认为她是怪胎,在一节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曾经提问过他,“两情若是久长时”下一句是什么,所有人都在用得意的眼光看着她,因为千荨对文学诗词一窍不通,千荨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义正严词的说:Fuckyou!Blockhead!

然后扬长而去,走出教室。看着千荨一天天的长大,对她了解的越多,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是感觉到迷茫,我始终都无法猜想到她下一刻会去干什么。她在我的生命中始终都会给我带来惊心动魄的事情,或者是惊喜。她虽然不说话,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那份永远属于她的寂寞。

她身上总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经意的会想起她,那种气味,最终成为了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那是在很多年以后,我已经忘记千荨已经离开了多久。她手里拿着木偶,散发出阳光下稻草人的味道。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我在南方稻田里看到了竖立的稻草人,雨后的稻田里弥漫着稻香。不经意间走过稻草人身边,这个家庭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母亲离开以后,父亲更努力的工作,我和千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上课,学习,逃课,发呆。千荨依然在缠绕编织着一些东西,她从来没有说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有一天在回到家里,我发现千荨把自己的木偶捆绑了一团灰绒绒的毛线球,挂在窗子上,家里的金鱼也被捆绑成团晒在阳光下。她说:金鱼很寂寞,它需要阳光。

千荨把卧室里的东西用毛线统统的捆绑了起来,礼拜日的早上,当我睡醒的时候,我的双手和双脚被灰色的毛线捆绑在一起,线团的另一端延伸到千荨的房间里,千荨捆绑了自己的双脚和身子,她坐在那里把毛线缠绕在自己的双手上,看到我起床,她微笑着说:哥,这样是不是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

我挣脱了手上的毛线,断裂的毛线散乱的仍在地板上,千荨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突然哭诉的说:哥哥不要千荨了吗?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的走出房间。

星期一,那天的物理课让我一生都难以忘记,新来的老师是留美的博士,曾经是86年CUSPEA项目的学生,然后在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物理,上课的时候她一直在讲述自己如何的优秀,如果我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也许有一天会超过他。那天他讲了很多的东西,都是一些专业的术语,很少有人听得懂,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很牛X,在那节课的尾声,千荨推门进来,没有去看他,他正在侃侃其谈爱因斯坦的原引力场方程式,他在黑板上写了爱因斯坦一个原引力场方程式:

他说这些东西总有一天我们会明白,他的炫耀让我们小镇上无知的学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敬仰,他看到千荨淡漠的走进来,循循善诱的说:我喜欢迟到的人,迟到的人总是比一般孩子聪明,这位同学,你知道谁是爱因斯坦吗?

班级里所有的人都在哄堂大笑,千荨在座位上尚未坐稳,抬头看了一眼留美的博士,笑着反问道:你知道谁是***吗?

班级里的学生笑弯了腰,几个后排的男同学笑得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打滚。

留美的博士恼怒成羞的说:我允许个别同学不听课,但是绝对不允许在我课上有捣乱其他同学学习的败类。像有些同学,这些公式她一辈子都学不会。国家的悲哀,社会的悲哀,甚至是整个民族的悲哀。

千荨看了一下黑板上的公式,笑着说:爱因斯坦的原引力场方程式是错误的,由它得出的距离红移关系与观测数据拟合时发现宇宙物质密度须为零或者为负值,在实践中,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引力场公式本身就是错误的,其结论的可靠性无从谈起,先天性的不足决定了只能尾随观测数据的变化不断地调整参数,被动地迎合观测结果,无力鉴别观测结果的对错,因此根本起不到指导实践的作用,所以说这是一个垃圾的公式。真正的原引力场方程式:

千荨在黑板上拿起粉笔写出了一个公式,然后收拾了衣衫和背包走出教室,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看着这个不经世事的少女,留美的博士呆愣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说:这小屁孩懂什么呀,爱因斯坦如果错了,这个世界都错了。我们继续上课。

留美的博士擦掉了千荨的方程式,继续上课说:大家可以全当没有听过,没有看过这种谬论,大家翻开课本的第四十六页,现在我们开始讲牛顿这个人,今天我们讲牛顿看见苹果落地……

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校园,校园里所有的人都在说千荨是个怪胎。只有千荨和我不以为然。

我问千荨,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物理公式,她笑着说:我瞎掰的,你信吗?

我摇了摇头,千荨对数字的敏感程度,我只能用天赋两个字来形容。有些时候所有的人都错了,因为在这个对与错混交的年代,对与错并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分得清楚。对与错并不是反义词,而是一个同义词。因为这个社会不允许所有的人都是怪胎,哪怕事实就是如此。

我一直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能不能用公式计算出来,两个人的引力究竟要多长时间,能够相爱到多久,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期限,或者一个具体的数值。

回到家里,千荨依然在编织捆绑着一些东西,她把所有的书本、板凳、台灯所有东西,都用灰色的毛线缠绕在一起,我斥责的说:你在干什么?

她继续捆绑着手里的一把菜刀,漫不经心的说:把所有的东西都捆绑在一起,它们就不再寂寞了。

我夺过她手里的菜刀,气愤的说:这些是没用的。

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天真的说:哥哥欺负千荨。哥哥不要千荨了。

我走出她的房间,那天晚上她房间里的灯一直都在亮着,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千荨用一条拴狗的链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挣扎的想坐起来,千荨坐在我的床边,一边吃苹果,一边玩弄手里的线团,看见我醒来,在床上挣扎,笑吟吟的看着我说:哥哥醒了?千荨削苹果给你吃。

我歇斯底里的挣扎着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千荨奇怪的看着我,解释的说:这样哥哥就不会离开千荨了。

那次我挣脱了线团,起来在千荨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我以为那两个永远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词,字字掷地有声的从我嘴里说了出来:怪胎。

千荨捂着脸,用懵懂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恨你。

2008年5月12日,下午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在震动,父亲突然急忙的从门外冲了进来,把我和千荨抱在了怀里,我们都以为那天是世界末日,在父亲的怀中,即使立即死去都不会害怕。地震过后,这个小镇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天空中都会掉下来很多的东西、陨石、塑料瓶、飞机、和一些恋爱中、工作等受到伤害的人们。那天我和千荨放课后回家,在家门口附近,父亲从天上掉下来,落在我们的面前。父亲死的时候面朝下,已经满目狰狞,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这个尸体一定不会是父亲,而父亲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生活着。也许只是他不想再见到我们。

父亲死后,债务公司来家里清点了一些东西,变卖了这个房子所有的东西,父亲的公司破产,借了很多的高利贷,千荨被她在苏黎世的姑妈改签了她的抚养,她走的那天不敢看我,我们背对着对方,她笑着说: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都是木头人。

她走的时候,留给了我她最珍贵的那只木偶,我耳边似乎听到她低声的说:哥,记得每天都要快乐。

在那边的冬天我离开这个小镇,办完了退学手续,我去了南方的一座城市打工,我一直在幻想哪一天千荨会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手里抱着一只木偶,笑吟吟的对我说:哥,你快乐吗?

千荨离开以后,我再也没有说过话,我开始慢慢体会到千荨的感受,即使不说话又怎么样呢?这个城市太吵闹,我们是听不到彼此的声音的。说了也没有人知道,还不如一直保持沉默。

我积攒了一年的生活费,去了一趟苏黎世,因为不知道千荨的姑妈家究竟住在哪里,在哪里找了很久,找遍了苏黎世每一个街道,都没有找到千荨,我想也许她已经离开了这里。或者她姑妈根本就没有住在苏黎世。

2009年三月,苏黎世。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见到每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我都会问一下他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千荨的女子,个头167左右,穿着棉布的白色裙子,手里会一直抱着一只木偶。

有一天在一个酒吧里遇到一个叫刘烨的人突然告诉我,他曾经见过千荨,他想了一会说:千荨?就是那个从来都不喜欢讲话的女子呀,有人在California酒吧里见过她。

刘烨说他在找一个叫KIKI的女孩,他们一起从中国山东来到苏黎世,本来都已经是快要结婚的人了。结婚那天丢掉了新娘,她留了字条给他,她说如果五年之后会回到这里,如果各自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他们就立即结婚。然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她。

我说:还好啊,也许她真的会回来,五年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你在这里等了她多长时间?

他说:真巧,一个小时前刚丢掉的老婆。

路漫漫其修远兮,五年对于一生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一个小时零四十八分钟以后,他便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子从我们面前走过坐下来。

我一直都想知道千荨的下落,我说:你知不知道California酒吧在哪里?

他坐在吧台上继续喝酒,喝完酒后,指着我们面前不到十公分的一个大招牌上写着California。他说:如果你认字的话,你不应该不知道这里就是California。

他和了几杯以后,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她说:以前我很富有,我在LakeZurich东岸有很大的别墅,那里被称为金海岸你懂不懂?

我摇头,说:我刚下飞机不久,对于这个城市一无所知。

他继续喝酒,然后说:基本上开车在我别墅的花园里绕一周,要花三个钟头。

我非常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痛心疾首的说:是啊,我以前也有这么一个破车。

他转身面对我左边吧台上的红发女郎说: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坐那个破车……不,车子一起在别墅花园里兜风呢?

女子从吧台上微笑着走下来,暧昧的在他耳边温柔的说:Fuckyou!Blockhead!

他踉跄的站起来,摇着头说:No.No.Blockheadisnotmyjob。

他的精神瞬间很抖擞,站起身向红发女子道歉,点头认错。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从腰里拿开了女子的手,点头说:谢谢姑娘,认错人了,我想我的那辆破车该退休了。实在是无心打扰到了姑娘,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喊一声就行了,一定再接再厉。您老人家日理万机,业务繁忙,就不打扰您了。

刘烨拉着我要跑出这个酒吧,确一动不动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红发女郎的手里撰着一把Five-seveN手枪,手枪指着他的裤裆。他的裤裆里已经沁湿了一大片。

她要我们帮她在酒吧的后台抬一个受伤的女孩到附近的旅店。女孩已经全身出满了冰冷的汗滴,全身都在发抖,新闻上还在循环播出两个女杀手枪杀商业精英老板的镜头,我们把女孩抬到了酒吧附近的一家警察局对面的胡同里,里边的公寓弄堂里漆黑一片,在一个拐角处走进了她们的住所。

走进房间里,灯光昏暗,屋子里却很干净,我们放下了手上的女子,木质的地板上放着一把Five-seveN手枪,凌乱的几页地形稿纸,用红笔花满了圆圈,公寓里的通道,出口,都标的清清楚楚出。

她叫安娜,很久以后,竟然成为了我在苏黎世最好的一个朋友,每次她都喜欢在弹夹里装十二发子弹,她喜欢这个数字,因为哈雅喜欢这个数字。十二这个数字一直都很简单、纯洁、直接。她看到自己衰老的样子,就像她看到自己宛如出尘。白色的帆船在汹涌的潮水之上翻滚、动荡和起伏。生命亦是如此,她喜欢听见子弹穿过皮肤的声音,在一瞬间结束一个生命,并且在挣扎中静静的聆听着死亡的声音。她感觉到生命在掌心里涌动,慢慢的流逝。

她说,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她的嘴角兹咧的微微上翘,她的微笑干净而纯洁,就像盛开在冬季冰雪中的腊梅,没有人见过她的笑容,毕竟开心的微笑是一件很奢侈的感觉,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看到躺在地上奚搐的身体,炙热的是子弹,冰冷的是鲜血。

十二岁她第一次杀人,那年她杀死了自己的继父,在家乡里的木屋里,屋子里中满了兰花,花香四溢。那天晚上手上的女子叫哈雅,她在香港中环云咸街兰桂坊的一家酒吧里第一次见到哈雅。她穿一身黑色贴片的吊带,她们相视,没有说话。一秒钟,那一刻,她感觉到她们是同一种人,因为他们有着桀骜而孤寂的眼神。哈雅在镜子里涂过Dior的浅红色唇膏,水龙头里的水一直在流淌着。

她在镜子里看到哈雅,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在哈雅耳边轻轻的说:如果下次让我遇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的声音很温柔,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微笑,就像一对恋人在窃窃私语。

哈雅一直在微笑,她的笑容孤寂的宛如深秋里的枯树。她说:太容易妒忌的女人不适合穿黑色,你穿金黄色的衣服也许会更好看。

她没有说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一丝苍白。她的笑容收敛在她寂寞的瞳孔之下。

那天哈雅在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告诉她:你的眼睛很美,美到让人感觉到寂寞。

她们一起来到了瑞士,在苏黎世州生存了下来,生活交会了她们一个生存方式,如果自己要活的比别人过的好,那么就一定有人会遭殃,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那天送她们回去以后,刘烨夺门想跑出这里,听到子弹上堂的声音,他钉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她说:如果下次让我再遇到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刘烨听到这句话以后才放下心来,他的身心运动细胞发挥到极致的速度跑出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她不解的看着我:你不怕死?

我说:我刚到苏黎世来,还没有地方住。

那天晚上我帮安娜包扎好了哈雅的伤口,哈雅已经沉沉的睡去。

一直白色的猫从琴键上跳下,声音纯洁而清脆。就像儿时的童谣。那首童谣母亲会唱,旋律简洁、风铃悬挂在雨檐下,叮叮当当作响。那一刻她想起了母亲,以及继父跋扈的笑容。母亲在肌肤的蹂躏之下,始终都带着那张标志性的微笑,但是她隐隐的记起,在笑容的面具下往往是一张哭泣的脸。

她的母亲一直觉得,作为一个女人如果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为他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嫁给一个自己深爱的并且不爱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失败的事情。

安娜脱掉了红色的假发,她的头发很黑,黑的像一团迷雾。

她说:你知道吗?那时的天空真的很蓝。

我说:曾经有一个女孩告诉我,她说苏黎世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天空,美的像大海一样。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很像千荨的女子,她们的眼睛都很蓝。也许因为她们都太向往天空。

哈雅已经昏昏沉沉的睡去,我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夜半的时候我听到安娜和哈雅在房间里争吵,她的眼睛有一点疲惫,松软的身体倒在床上,也许是因为我的到来,关于这次的行动,她们失败了,她的生活仿佛瞬间被人打乱,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从来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她们唯一的信仰就是行走,不断的行走,没有信任可言。亦不会对工作以外的人感兴趣。对与错本身就很容易混绕,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正确的。她把枪扔给了她,她说:面对一个杀手,不要问任何问题。

那一刻,哈雅犹豫了,由于我的到来,她感觉到死亡正在靠近,做杀手从来不能拥有情感,如果一个人顾及的太多,就会失去最好的时机。失去了机会就等于死亡。

我知道今天她没有杀死我和刘烨,也许他们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她熟练的拔下弹夹,弹出十发子弹,弹夹里的两发子弹醒目的镶嵌在黑洞里,在灯光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冷艳而孤寂。她用枪指着她的眉心说:对不起,我们是同一种人,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我们是逃不掉的。

我在她们的争吵声中慢慢的睡去,在梦中我似乎听到了钢琴的音乐,似乎看到了她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间格的琴键上灵活的跳动,跳跃的音符组成童年的回忆,她突然哭了。哭的肆无忌惮,就像一个孩子。曾经有一首歌,她们共同听过。

她感觉证明生命的唯一方式就是流血。放逐和行走。

我以为杀手都是冷血的动物,原来有些东西,她们始终都放不下。比如说:感情。

安娜看着她,静静的说:如果,人生有机会可以再一次洗牌呢?会不会依然选择做杀手。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这个房间里已经空无一物,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没有发出一丝的动静。我再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在Grossmünster教堂里,走廊里挂着毕加索的壁画,暗灰色调的几何图形拼接着整个走廊。她推开门看见她。安娜站在壁画前,她的右手里拿着一把Five-seveN的手枪,她突兀的感觉到前所未有局促,那种心跳的感觉,隐晦的情欲被压抑,藏躲。她们再次相见,她没有杀她。手枪在她的手里冰凉刺骨。

一双修长的腿,完美到让人窒息。那天哈雅穿着黑色的皮质短裙,欲望透过死灰色的短裙,阻隔了整个走廊前进的道路。屋子里传出男人呻吟的喘息声,哈雅听到了那声短暂而清脆,带着消音器的扳机扣动的声音,仿佛在房门虚掩的卧室里做爱中传出的细微的叫床声。充满了诱惑。

她站在走廊的中央,看着安娜,讪讪笑道:原来你穿金黄色的衣服也不好看。

她走过哈雅的身边,她感觉到自己第一次赤裸裸的站在一个人面前,一切都被看穿,她走过去在她腿上抚摸,温柔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Fuckyou!

她们离开以后,教堂里的教父被人杀死在教堂里,在他尸体的旁边有一张清单,列着教父的七宗罪。作为一个教父所犯下了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及色欲的罪行,在他的尸体旁边有一束白玫瑰。

她们做任何事情,从来都不问对与错。这也是他们的生存规则。她们再次接到任务是一个礼拜以后。她们拍了一组照片,淡黄色的相纸,黑白的照片,看上去很破旧。她们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们觉得在这里不应该有颜色,在她们眼中唯一的色彩就是鲜艳的血色。

每次行动的前天晚上,她都会一个晚上都在沐浴,擦干自己的皮肤,飒飒作响,甚至擦破,琳琅满目的血丝和抓痕。她痛恨自己,就像一场洗涤的仪式。她一直以为可以用最初的信仰能完成最后的救赎。

那天晚上她听到哈雅在房间里哭,哈雅结过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哈雅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喃喃自语。我知道那个电话是刘烨打过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刘烨在偷偷跟哈雅约会,吃饭,看电影。我一直以为刘烨爱上的是安娜,结果他爱上了哈雅。

如果一个杀手有了感情,就不要再继续以前的生活,以前的路不要再走,以前躺过的地方也不要再躺。如果一个杀手的枪不够快,0.01秒之后,听到的就是子弹穿过自己身体的声音。

她抚摸着哈雅白皙的皮肤,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孤寂的呼喊。她的手指穿越她的长发,她把她埋在胸前,任由她是无忌惮的哭诉。

兰桂坊的街道上有很多人,拥挤的人群穿梭而过,雨水咆哮的洗涤着这座城市,它们在雨水中站立了很久,一把白色的雨伞、一把红色的雨伞围绕在人群之中。雨帘中她扣动扳机,子弹从一个女孩的胸前穿过,一个老人抱着女孩在哭诉,在她的身边泥泞之中散落着一只青色的木偶,熟悉的哭喊声萦绕在她的脑海里,雨水砸落在雨伞上发出飒飒的声响,她的手指呆滞的停留在扳机之上。男人举起枪,清脆的扣动扳机。子弹划破雨幕飞向哈雅。

安娜义无反顾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子弹停留在安娜的体内。安娜摔倒在哈雅的怀中。一切都那么的自然,直接、干脆、坦率、短暂。

她躺在浴池中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水管里流淌着纯洁的清水,进行最后的洗涤。她看着自己的血液,红色的,她仿佛看见了希望,看到了以往的记忆被自己的鲜血所洗涤,救赎。这是她一生都在寻找的救赎,寻找原谅和被原谅。她似乎看到了母亲的微笑,最后的最后她发现,原来她和母亲始终都是同一种人。她知道,即使错了,永远也不要后悔。选择了就要去面对。无论自己选择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她握着哈雅的手,微笑着说:原来,人生真的有机会可以再一次洗牌。没有什么定律是一曾不变的,我始终还是改变的定律。

哈雅拿着针孔,交集的说:你真傻。

她笑了,她的笑容纯洁而桀骜,就像冰雪中的腊梅,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的笑容僵硬了下来,她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很久以前她看过郭敖的一本书,书名已经忘记了,但是她隐约的还记得书里的一句话,她笑着说:我们始终都在练习微笑,终于变成不敢哭的人。

无论顺流,逆流,始终都通往着同一个方向,那里有最初的梦想,那里亦有着最后的信仰。

我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问过哈雅一个问题,我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千荨的女孩,167的个头,穿一身棉布的白色裙子。手里会经常拿着一只青色的木偶。

上一章 Zurich 殇(国际版)最新章节 下一章 终